江少辭喉間極冷地笑了聲,嘲諷般說道:“你又要勸我,這是假的,這些事情從沒有發生過嗎?”
牧雲歸說不出話來,南宮玄是重生回來的,那就說明前世確實存在,夢境中的場景全部真實地發生過。原來世上所有的好運都有代價,那個天才的後半部分故事,竟如此殘酷。
戈壁粗獷,連風也是痛痛快快,呼嘯剛猛。江少辭單手撐在身後,伸直兩條修長的雙腿,說道:“那些都是幻影,你何必白費功夫。”
他是指牧雲歸在夢境中替他辯駁的事,牧雲歸靜默片刻,問:“類似的事情,你經曆過很多嗎?”
“沒有。”
“能給我看看你身上的傷口嗎?”
江少辭不說話,牧雲歸就當他默認了。牧雲歸伸手去解江少辭的袖子,她解到最後一顆扣子時,江少辭反手將她的手鉗住。
江少辭眼睛幽深,像深淵一般壓迫感逼人:“你倒是很熟練。你平時,就是這樣和男人相處的?”
牧雲歸說:“隻是你而已。何況,除了你,我身邊也沒有其他男人。”
江少辭手指冰涼,捏在她手腕上像某種冰冷堅硬的金屬,牧雲歸掙開,繼續解扣子。牧雲歸看得沒錯,他的手臂上就有傷痕,猙獰的傷疤橫亙在他冷白修長的小臂上,刺眼極了。
如果如牧雲歸所說,他們現在在某個法器內,法器主人用前世來乾擾江少辭心智,那江少辭身上的傷疤就是障眼法。江少辭早已用魔氣煉體,皮膚堅硬堪比法器,不該留下傷痕才是。
牧雲歸看著那些縱橫交錯、大小不一的傷疤歎息。她朝最顯眼的一條傷痕摸上去,她本預料傷口是平滑的,但實際入手卻有凹凸不平的觸感,像彎彎曲曲的蚯蚓。現在摸起來還這樣,可想當初傷的有多重。
這些傷疤是真的。
牧雲歸愣住,怎麼會是真的?她指尖停留在疤痕上,不由有些尷尬。江少辭毫不意外,他屈起手臂,手指靈活滑過,單手就將所有扣子複原。牧雲歸正尷尬地想著該用什麼理由解釋,江少辭卻難得沒有追究,突然問:“你這些年做了什麼?”
牧雲歸長鬆一口氣,趕快帶過剛才的尷尬,說起這些年的經曆。她事無巨細,從離開天絕島說到殷城、流沙城,最後又說起帝禦城的事。江少辭一直靜靜聽著,等聽到她說他們在北海閉關了三年,不由長歎:“真是幸運。”
順暢,光鮮,機緣不斷,那樣的經曆真是令人豔羨。牧雲歸說:“也不完全是幸運,若沒有你,我早在殷城就死了。”
“殷城?”
“對。”牧雲歸點頭,她望著蒼穹儘頭,目光微有些出神,“姑且把這裡稱作我們所有人的前世吧。前世,我便是死在殷城,長眠於大海深處,稱得上是死無葬身之地。那時候我十九歲,連自己母親是誰都沒有搞清楚,想來我的父親,也永遠不會知道他還有一個女兒。”
牧笳寧死都不回去的冤屈,真假言瑤的真相,也都會隨著牧雲歸的死長眠黑暗。慕策永遠不會知道牧笳的真名,言霽也不會知道,他失手害死了自己的女兒。
江少辭道:“你提起北境的時候語氣不太好。你似乎對慕策有些成見。”
牧雲歸長長歎息,道:“是啊。這是我第一次稱呼他為父親。我母親獨自撫養我長大,吃了很多苦,她從沒和我說過生父的事,但我心裡一直暗暗仇視他。後來我得知事情不是我想象的那樣簡單,他也沒有拋妻棄子,可我依然無法坦然麵對他。但其實,那些事,並非全是他的錯。”
牧雲歸仰頭看向天空,聲音化在風中,輕不可聞:“如果我能活著從這裡離開,等回北境後,我想親口叫他一聲父親。”
江少辭聽到這些話覺得極為刺耳,他突然站起來,說:“不要說這些喪氣話。夜不早了,你回去吧。”
他說著就朝後走去,他走下沙坡,牧雲歸忽然叫住他,問:“你有沒有覺得,白天的事情太巧了?”
江少辭背影頓住。牧雲歸慢慢站起來,臉色沉靜端肅,說:“我看到那個孩子的時候就覺得奇怪。魔氣會讓人變得狂躁,如果那個孩子被魔獸咬傷,應該很早就開始鬨騰了,街坊怎麼會說他安靜?就算他確實被魔氣侵襲,怎麼會這麼巧,正好在你進城的時候發作?”
江少辭慢慢回身,墨色側影立在夜風中,折出一條好看的曲線:“你想說什麼?”
牧雲歸眼睛明亮,字字堅定地說:“巧合太多,就不是巧合。這段時間的偶然事件未免太頻繁了,仿佛有什麼人,誘導你作惡一樣。”
牧雲歸見江少辭不說話,又道:“無論你信不信,我和你都是遇到獸潮,前往昆侖宗一探究竟,不慎落入這裡的。你想一想,你是否知道什麼法器,足以模擬前世今生,能讓開陽境修士都看不出破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