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少辭隻粗淺掃了一眼,就辨認出島上地勢按陣法分布,恰巧島民都是四個姓,聚居位置分彆依東南西北排布。江少辭冷笑,什麼南宮、東方、西門、北郭,這分明是建島的人為了方便管理,按陣法方位給他們取的姓。所謂的四大家族根本不是島民,而是留在天絕島上,專門看守、鎮壓江少辭的獄卒。
天絕島,便是天之儘頭,海之絕境。
江少辭唇邊掛著冰冷的笑意,然而牧雲歸沒有注意到江少辭的異狀,她在認真尋找回家的路:“已經到宵禁時間了,飛舟恐怕停運了。船還有嗎?”
江少辭瞥了牧雲歸一眼,皺眉:“你在念叨什麼?”
“回家啊。”牧雲歸歎氣,道,“罷了,先去碼頭碰碰運氣吧。”
江少辭詫異地看著她:“為什麼不禦劍飛行?”
牧雲歸眉毛一抽,霎間以一種看保護動物的眼神望向江少辭:“禦劍飛行?都什麼年代了,誰還用這麼老土的趕路辦法。”
江少辭梗住,良久,不可置信地反問:“老土?”
“靈氣珍貴,一絲一毫都不能浪費。何況海底、天空、密林中都是魔獸,禦劍飛行簡直就是給它們送餐。有更安全又更省錢的船舟,為什麼要自己飛。”牧雲歸說著對江少辭招手,笑道,“走吧,我們去碼頭。”
江少辭盯著前方少女燦爛的笑臉,不明白她剛死裡逃生,到底有什麼可笑。不對,她現在身邊跟著他,或許還沒有成功逃生。
牧雲歸見他不動,上前拉著他:“快走,再不走真的要停船了。”
江少辭被拽著走,心想,這個時代可能真的變了。
天醒四千年,修仙界百家爭鳴,道法昌盛,天下萬物都是人類的修煉資源;啟元四千年,靈氣枯竭,妖魔橫行,人類和其他生物的地位對調,人成了後者的食物。
這個時代還盛產傻白甜,傻白甜膽子甚大,敢說他老土。
領事堂人員近乎是唯唯諾諾地應了。他開始敢對牧雲歸擺臉色,無非是看中牧雲歸沒有家族撐腰,現在有人站出來,他立馬犯慫。但領事堂胡攪蠻纏半晌,收購價格從五成提到六成,更多卻不肯鬆口。牧雲歸空生氣卻沒有辦法,她明知道這些人在聯合壓價,但是她還要在天絕島住著,除了吃下這個悶虧,彆無他法。牧雲歸正打算鬆口,卻被江少辭截住。江少辭按住牧雲歸的手腕,眼睫微微垂著,挑眉問:“你確定?”
領事堂人員有依仗在身,自然不怕他們拿喬。他也強橫起來,硬著口氣說:“一口價,愛來不來。”
“好。”江少辭輕輕點頭,回頭對牧雲歸說,“走吧,我們回家。”
牧雲歸和領事堂的人一起愣了下。牧雲歸飛快掃了眼櫃台後的人,拎起獨角犀魚,二話不說出門。領事堂的人明顯懵了,他扯著嗓子嚷嚷:“你們做什麼,莫非你們還嫌低?”
江少辭跨出門檻,餘暉鋪灑在他臉上,被鼻梁分成一半光明,一半陰影。他微微側臉,墨玉般的眼珠瞥了眼領事堂,語氣中似笑非笑:“不敢讓你們吃虧,這筆買賣我們不做了。”
牧雲歸早就看領事堂那群人不順眼了,四大家族根蟠節錯,而她卻是外姓人,每次去兌換積分必被克扣,今日終於狠狠出了一口惡氣。然而逞一時意氣容易,解決問題卻難,牧雲歸坐在回去的船上,她想到懸在頭頂的大山,歎氣:“報名費還差一大截,家裡的靈石片也快要用完了。如今得罪了兌換積分的人,日後恐怕更難了。”
江少辭坐在旁邊,口吻平淡,漫不經心道:“為什麼要按照他們的規則玩遊戲。如果做不到等價交換,寧願不賣。”
牧雲歸何嘗不明白這個道理,但是,她報名大比總是需要積分的呀。船艙開動了,牧雲歸靠在座位上,出神望著外麵的海水,陷入沉思。
他們所在的航線偏遠,船上根本沒人。江少辭盯著牆角的傀儡人看了一會,突然說:“又是你。”
江少辭剛蘇醒第一次乘船時,遇到的就是這個傀儡人。
牧雲歸驚訝,也回身仔細看:“你怎麼認出來的?它們明明都長一個樣子。”
江少辭不說話,他按下座位上的按鈕,傀儡人如同被激活了一般,咕嚕嚕滑到江少辭身前,小嘴吧嗒吧嗒說道:“今日啟元四千二十年三月十二,天氣晴,西南風,內海風浪二級,年輕人啊快去冒險吧;外海晴,東北方向有暖流,正值海獸產卵期,若您執意去外海,出行前請做好準備。本船為外海弄潮兒準備了全新套餐,包含且不限於定位服務、收屍服務、壽衣定製、遺言轉播等。訂購請按乾,谘詢請按坤,重複收聽請按兌。”
江少辭回頭問牧雲歸:“它這樣說話沒人動手嗎?”
牧雲歸隱晦道:“攻擊傀儡人要扣錢的。”
“滴。”傀儡人的眼睛裡閃過一陣紅光,鐵麵無私道,“識彆出船艙中有侮辱性詞彙,警告一次。請不要以為替換了關鍵詞,船長就聽不出來了。”
牧雲歸默默抿唇,她提醒江少辭,趕緊結束服務。但江少辭仿佛沒看懂她的眼神一般,依然興致勃勃地和傀儡人聊天:“船上有食物嗎?”
傀儡人眼睛轉綠,立刻換了副嘴臉,巴拉巴拉說道:“尊敬的顧客,您好,本船提供十二時辰自助點餐,全方位守護您的出行。有一千雙手,就有一千種味道,但船長的食物始終如一。仙粳年糕,采用在海風和陽光中自由生長的靈米研磨而成,黏而不膩,香糯可口,滿滿一口咬下去,吃到的不隻是靈米,更是自由的味道!”
傀儡人說完後,短暫地停頓了瞬息,發現江少辭沒有反應,就繼續用機器音抑揚頓挫地說道:“半生闖蕩,浪花淘儘英雄;一生流離,歸來仍是少年,咬一口故鄉的雪鬆肉乾,就仿佛回到了夕陽下,那些自在奔跑的日子。肉乾選用五靈牛身上最健瘦的後腿,在雪鬆下風乾半年,肉中浸入了雪山鬆樹的清香,擁有的不隻是能量,更是愛!身上帶著故鄉的肉乾,連冒險都變得從容起來。”
牧雲歸聽到這些台詞,尷尬的頭皮發麻,可是江少辭撐著下巴,始終從容含笑。他們一個敢說,一個敢聽,傀儡人劈裡啪啦介紹了好幾種速食,江少辭一一聽完了,最後說:“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傀儡人眼睛顏色一下子變了,牧雲歸悄悄拉江少辭,低聲問:“你在乾什麼?”
讓人家報了全套菜名,結果一個都不買?
江少辭回頭,竟然還能說的理直氣壯:“我試試它能說多少話。”
牧雲歸一時無言以對。傀儡人垮起個逼臉,冷冰冰說道:“服務結束,祝您出行愉快!”
說完傀儡人用力轉身,腳步聲走的震天響,完全看不出祝福的意思。牧雲歸看著江少辭興致盎然的樣子,覺得這個人真是沒救了:“它多大,你多大,你至於嗎?”
江少辭輕笑一聲,他靠著椅背,緩慢地轉動匕首:“這種傀儡有意思,可以買一個回家試試。”
說完,他指著牆角自閉的傀儡人,道:“它就不錯。”
牧雲歸以一種“你瘋了”的眼神看他,江少辭挑眉,身上那股不服氣馬上就抖擻起來了:“天底下就沒有我江少辭得不來的東西,它多少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