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溪水氤氳, 冒著淡淡的熱氣。兩個人的力氣懸殊,顧環毓被他桎梏的一動不?能動,簡直像是砧板上的肉任他施為?。
她不?知所措, 趁著他離開她的嘴的間隙, 慌亂開口, “陸雙,你放開我……不要這樣……”
陸雙喘著粗氣, 根本聽不到她在說什麼, 身體越來越燙, 越來越緊繃。
他早就想這麼乾了。她究竟知不?知道。
看到她的每一分每一秒, 對他而言都是一種折磨。
那種虛幻的夢已?經不?能滿足他了,反而令他越來越空虛痛苦。夜裡被她發?現?了之後,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一個人度過漫漫長夜的。他不?能沒有?她, 他不?能離得開她。
他鐵鉗一般環著她的腰, 她的推搡和抗拒一切都是無?力又楚楚可憐, 力與柔、黑與白?的強烈對比, 她的每一分每一寸都令他愛不?釋手,連頭發?絲都是致命的誘惑。
他突然?有?了一種破罐子破摔的感覺,隻想?好好把她壓住,好好疼她愛她, 管她是怎麼看他的。
可是他不?能。他最終停下了手。
不?知過了多?久,陸雙喘著粗氣,終於放開了她。
顧環毓早就被他欺的淚光盈盈, 她慌亂地掩住白?膩膩的胸前,重新遮擋好自己, 一雙眼角早就紅的厲害,一心隻想?離得他遠遠的。
這樣的陸雙, 讓她覺得陌生又危險,像一頭蓄勢待發?的豹子。她現?在隻想?離得他遠一點。空氣中?充斥著一種古怪的氣息,想?起少年剛剛伏在她身上的悶哼,顧環毓一張小臉徹底爆紅,不?等他便先急急上了岸。
過了片刻,陸雙上來了,臉色說不?上好也說不?上不?好。
他看了顧環毓一眼,顧環毓下意識顫了顫羽睫,然?後看見他脫下了身上的衣服,她嚇得膽戰心驚,就要再次逃開,他卻將衣服展開,一把將她的身子裹住。
“彆受涼。”他的聲音啞的厲害。看向她時,眼中?好像還有?若有?若無?的熱度。
顧環毓喃喃避開了視線,然?後下一刻身子一輕,她又被他打橫抱了起來。
他將她帶到溪邊,脫了她的繡鞋,褪下羅襪,就要給她洗腳。
顧環毓趕緊抽回,麵色又紅又燙,“……我自己來。”
他卻沒說什麼,很輕易地將她的腳踝攥住,容不?得她掙脫,將兩隻白?嫩的玉足輕輕沒入溪水之中?。
他身穿白?色單衣,高大?的身軀低著,修長的手掌放著她纖細白?嫩的小腳,一個腳趾一個腳趾給她揉搓著,洗的認真又專注。顧環毓不?忍再看,將頭默默低了下去,臉色白?一陣紅一陣。
洗好之後,他直接拿自己的衣裳擦乾淨了她的玉足,重新套上羅襪,慢慢穿好了繡鞋。又把自己的手洗乾淨。再次將她抱了起來。
顧環毓僵硬地縮在他的懷裡,低頭不?說一句話。
“環環。”陸雙將頭抵在她的額頭,親了親她的臉,深深看著她,“我們早點成親吧,行嗎?”
顧環毓懸著的一顆心再次提了上來.
如風回去之後自然?擔心地吃不?好睡不?好。
她是一心要回去的,但是看小姐那個樣子,還真的不?一定能說得動她。
怎麼辦,她是一定要讓小姐回去的,小姐不?回去,那她就隻能在這裡嗟磨一輩子。
她得想?想?辦法,想?想?辦法。
對於這個來路不?明的逃奴,賭坊的幾個仆人自然?是很看不?起,臟活累活不?想?乾的都丟給她乾,看她最近心神不?寧,連著摔了好幾個碗盤,更是對她橫眉冷對,覺得她最近不?太對勁。
甚至有?人把她當耳旁風吹給了胖夫人。
胖夫人橫眉一豎,頓時大?發?雷霆!
論不?喜歡,她才是是最不?喜歡這個小蹄子的,當初老爺把她從外麵領了進來,她心裡跟明鏡似的,這丫鬟姿色不?錯,老爺肯定是對她動了彆的心思,才會把這麼一個來曆不?明的逃奴買了回來。怎麼彆家?都不?要,就他要了?
她還偏不?讓他得逞,捏了鼻子收了,丟給她最下等的活乾,讓她洗碗灑掃、端屎端尿,遠遠地把她跟老爺避開,甚至出門都要帶著她,幾乎是形影不?離,生怕這個小蹄子趁著自己不?注意便去勾搭老爺。
可是最近她察覺如風總是趁著出門的時候動不?動溜走,在一個角落裡徘徊,似乎是在等人的樣子,然?後再心神不?寧地回來。胖夫人越想?越不?對勁,這小蹄子該不?是背著自己真的做了什麼醃臢事!
她命人搜了如風的床鋪盒子,沒想?到果真從盒子裡搜出來了一個金鐲子!
胖夫人氣得發?抖,狠狠扇了她兩個耳光,“說!這是不?是老爺給你的!不?老實的浪貨!看我今天?不?扒了你的皮!”
如風哭的發?抖,“夫人冤枉啊夫人,這是我的東西,並不?是老爺給我的啊!”
“還撒謊!你進府的時候身上什麼值錢的東西都沒有?,怎麼平白?無?故冒出了這麼個金鐲子!給我撕爛她的嘴!”
如風被打的哭成了淚人,一邊躲一邊解釋道,“真的是我的!真的是我的啊!”
胖夫人大?恨, “把她給我打死!拖出去喂狗!”
“我說!我說我說!”如風嚇得魂飛魄散,爬過去抱住胖夫人的腿,“這是我以前的小姐給我的,是她給我的!”
胖夫人狐疑,“你家?小姐?你不?是說你以前的主子死了嗎?”
“不?不?、她沒死,她跟我一起摔下了馬,後來被人救走了,我前幾天?碰到了她,是她把這個鐲子給了我、是她給了我!”
胖夫人半信半疑,看著手中?的金鐲。
這鐲子確實十分精巧,成色非常好,她至今還沒有?見過成色這般好的金鐲子。
如風戰戰兢兢,又道,“夫人若是不?信,鐲子中?間有?一塊金鑲玉,裡麵刻著一個環字,我家?小姐名字裡就帶一個環字,夫人一看便知!這絕不?是老爺的啊!”
胖夫人順著一看,裡麵果然?有?一個環字。
她的臉色鬆了下來,哼了一聲,“算你這個小蹄子老實。”
“不?過這樣貴重的東西,磕了碰了就不?好了,你一個下人也用不?著這樣好的東西,還是交給我t?比較好,你說呢?”
如風麵色不?舍,但又無?可奈何。跟命比起來,身外之物又算什麼?
“夫人喜歡……隻管拿去。”她聲音苦澀。
胖夫人心中?得意,小心翼翼地拿帕子擦了又擦,準備將金鐲戴在自己的手腕上,突然?又變了臉色。這鐲子太細,她竟是戴不?上去!
她心中?大?恨,臉色又變得難看起來,但是守著這麼多?人不?好發?作,隻能悠悠起身,把手搭在婢女的手上,趾高氣昂道,“行了,今天?就放你一馬。我們走。”
剛一出屋子,胖夫人的臉就黑了下來,狠狠把金鐲子塞到婢女的手裡,“把它給我當了,當的越多?越好。”.
聶氏喜滋滋地收拾著衣篋。
她打開沉積許久的箱子,拿出壓箱底的東西出來,一件件地輕掃掉灰塵,愛不?釋手地拿在手裡看。
都是些布老虎、虎頭鞋、紅絡子之類的小孩物件,她愛不?釋手地一件件看著,瞥了一眼坐在桌前發?呆。不?知道在想?什麼的陸雙,意有?所指道,“這些東西再不?拿來用,可都要長蟲了!”
“這一件小衣裳是你二姨娘做的,這雙虎頭鞋是我托山下李大?娘做的,還有?這小褲子,還是我親手做的嘞,你瞧瞧真是好!”
聶氏又展開一批紅彤彤的料子,滿意道,“嗯……這料子夠鮮亮。將來等你成親,娘還要用這料子給你做一身新郎官的衣裳,你穿上絕對好!”
聶氏還在那裡喋喋不?休,便看到陸雙就一直坐在桌前,也不?搭腔也不?反駁。她心裡不?禁有?些納罕。
平時要是說這些,陸雙肯定是不?樂意的,肯定是還沒聽她說幾句就要走。
今日?是怎麼了?
——難道?
聶氏放下手裡的料子,兩眼放光地走到陸雙跟前去,有?些激動道,“兒子,你莫不?是願意了?”
陸雙還在沉思,聞言抬頭去看聶氏,表情還有?些怔怔的。
“什麼?”
聶氏喜不?自勝,搬個小兀子坐到他麵前,使勁拍了拍他的肩膀,“娘是說,你願意娶環環了?”
陸雙愣了愣。
娶她……
他怎麼沒有?想?過。
他甚至最近一直控製不?住在想?這件事
與她喜結連理,共度一生,他們會恩愛甜蜜,他會疼她護她一輩子,直到死亡將他與她分開。
就算是死後,他們的墳頭也要挨在一起。
春天?的時候,他會帶她去清溪山上踏青,去無?峰崖上看漫山遍野的油菜花;入了夏,他便帶她去飛瀑下乘涼,那裡的鰱魚又大?又肥,他一次就能捉好幾隻;秋天?的時候,他們一起欣賞梅山的漫天?楓葉;而到了冬天?,他們一家?人就坐在庭院,一起溫酒賞月,圍爐夜話。
他們還會生兒育女,她會為?他生下帶著兩人共同血脈的孩子。
等他們的孩子漸漸長大?,若是男孩,他希望他能像他多?一些,這樣他就可以與他一起保護她,他從小便會教他打獵,教他謀生的本領;若是女孩,他便護她在掌心,女兒長得一定如她一般玉雪可愛,他會好好教導她成人,長大?了為?她擇一門好人家?。
他是陸家?的獨子。陸雙知道,若是沒有?遇見顧環毓,他日?後的日?子大?抵便是娶妻生子,找一個合適的人家?,一個順眼的妻子,再生幾個健康的孩子,按部就班的過完這一輩子。
在沒有?遇到顧環毓之前,成親這個詞在陸雙的眼裡隻是一個詞語,一張模糊的臉,和一個平淡無?波的人生。
在遇見顧環毓之後,這個詞有?了屬於它的色彩。
那張未來妻子的臉,不?知不?覺已?經有?了具象的人。那是顧環毓的臉。
遇到了顧環毓,他沒有?辦法再娶旁人了。
他一定要娶她為?妻。
聶氏不?知道他內心的翻雲覆雨,見他沉凝不?語,忍不?住問道,“雙兒,你在想?什麼?”
陸雙抬起頭,目光罕見地有?了那麼一點發?怔。
聶氏好奇,“怎麼了?”
陸雙看著聶氏,眼底那點陰鬱漸漸隱了下去,緩緩道,“我想?起了曾經獵過的一隻白?狐。”
聶氏皺眉。
“娘,”他沒頭沒腦的說道,“你還記得嗎?”
那是他迄今為?止見過的最美的一隻狐狸,狐狸通身雪白?,似是沾染了深山裡的幾分仙氣,伶俐的很。
他當時少年心性?,無?意間發?現?了它,被它雪白?的樣子迷惑,下定決心要獵住它。
白?狐十分狡猾。他蟄伏了整整三個月,費儘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抓到了它。
那白?狐似是真的通了人性?,在他將它帶回家?的一路,一直不?斷地嘶叫著,小嘴一張一合的,似乎真的像是開口求他放了它。
當時的聶氏看到獵回白?狐的陸雙,大?喜過望,吩咐陸雙好生將白?狐養著。這麼乾淨雪白?的白?狐,賣到山下一定價值不?菲。
陸雙將它養在了庭院,那白?狐中?間一直不?斷試圖破籠而出,等到發?現?掙脫無?果後,竟然?開始絕食抗議。
數日?水米不?進,它的皮毛一天?天?乾癟了下去,陸雙想?儘了辦法讓它進食,可是怎麼也不?見效。它就是打定了主意來個魚死網破。就算是自己死了,也不?會讓他們拿它換半分錢。
陸雙其?實從來都沒有?想?過殺它,一開始捉住它隻是少年一時的獵奇心,逮回來之後也勸說了陸父陸母不?要立刻殺它,自己好吃好喝地將它養了起來,可是事與願違,人間的煙火養不?了天?生地養的畜生,它日?漸消瘦,形銷骨立。
終於在一個夜裡,陸雙做了個決定。
他決定放了它。
白?狐出籠的那一天?,猶豫地看了看他,似乎不?相信他真的就這麼輕易放了自己,四目相對之時,白?狐明白?了過來,然?後便甩開尾巴往前跑。
跑了一段後,它突然?又折返,回到了他的身邊,用尖尖的下巴觸了觸他的胳膊,像是在對他告彆,然?後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從此之後,他再也沒有?見過這隻白?狐。
事後聶氏懊惱不?已?,罵他心腸太軟,當不?了獵戶,之後總是時不?時提起這件事來說教他。
他並沒有?反駁,一一挨了過去,隻是覺得,與其?讓這隻白?狐嗟磨在他的手裡,倒不?如放它自由?。
千年修煉的白?狐,他至少見過一次,便知足了。
聶氏聞言果然?臉色不?太好看,“都過去這麼久了,我都不?常提起了,你現?在又提起它來做什麼?不?是,娘跟你說正事呢,你跟我扯這個乾什麼。”
陸雙抿起唇,不?言。
他不?禁又從白?狐想?到了顧環毓。
她是他不?期而至的珍寶,也許是那隻白?狐帶給他的福祉。
他那日?瞧的真切,他確定她在下山之前戴了鐲子出門。但是她卻說丟在了家?裡。
她騙了他。
她為?什麼要騙他?
顧環毓有?一雙不?會偽裝的眼睛。他想?起那日?找到她時,她看向自己時,有?那麼一瞬間的驚慌失措。
她隱瞞了他什麼?
那個鐲子是她母親留給她的遺物,可是如今丟了,她卻並不?急著要找到它。
隻有?一種可能。她確信她的鐲子沒有?丟。
那麼是她給了誰?
在他與她分開的那段時間,她見了誰?
而這段時間裡,他也能夠敏銳地感覺到,她心事重重。
她甚至開始抗拒他,這種下意識的反應是偽裝不?了的。
每每想?到這裡,陸雙就感覺整顆心說不?出來的焦灼。
他願意把整顆心掏出來給她,同樣的,他也希望顧環毓不?要對他有?任何隱瞞,任何一丁點的欺瞞或者疏遠,都會讓他痛苦萬分。
這好像又在一遍遍地提醒他,這段自己強求而來的感情,注定隔閡重重。
他注定把握不?了。
陸雙感覺自己仿佛分裂成了兩個人,陰鬱的那一個無?時無?刻不?在想?向她質問為?什麼要騙自己,而溫和的那一個則繼續強顏歡笑,扮演那個溫和的、永遠不?會讓她害怕的樣子,但是卻還是會忍不?住失控,她知不?知道她越是躲避,他越是想?要不?顧一切地靠近她、占有?她。
所以,他應該像當初的白?狐一樣,放了她嗎?
這個想?法剛才腦子裡想?了想?,便立刻被他堅定地壓了回去。
不?。
他不?能放開她。
她不?是狐。
她是人。
所以,他不?會用對待白?狐的做法來對她。
他這一次下定了決心,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就算是賭上一切,他也不?能放她離開了。
他不?會再放開她了。
陸雙默默在腦子裡天?人交戰t?,他轉過頭,看向聶氏,神色不?變,“母親說的沒錯,我確實也不?小了,該娶親了。”
說完之後他起身,準備離開這裡。
聶氏坐在原地半天?沒回過神來,“等等……兒子,你剛剛說什麼?”
陸雙打開門,沒有?回頭,淡淡道,“母親若是覺得可以的話,那就準備吧。我沒意見。”
說著便關上了門。
“等等、阿雙,你想?好要成親了?你要娶誰啊?你倒是跟阿娘說明白?啊!”聶氏梗著脖子問,半晌才忽然?如夢初醒,娶誰?還用問嗎?
自然?是娶環環了!
聶氏心裡門清,陸雙這個年紀,正是如狼似虎的時候,一定是看不?到卻吃不?到,憋得狠了!她就說嘛,還是早點成親比較好。
聶氏喜笑顏開,又去忙不?迭收拾她的料子去了。
第32章
顧環毓倚在床頭, 心中一片亂麻。
自從?見了如風之後,她?那一顆堅定的心便開始動搖了,腦海裡無時無刻不在反複回?響。
外麵又下雪了。
顧環毓推開?窗, 手掌接住飄落的雪花。
在京城, 她?已經很多年沒有見過雪了。
上一次見雪, 還是母親在世的時候。
她?第一次觸到了雪,開?心的不得了, 一群丫鬟婆子給她?在庭院裡堆了一個雪人, 她?愛不釋手。
“娘親!環環要娘親的雪人!”
顧府上下所有人都喚她?毓兒, 包括她?的那個父親, 隻有母親會叫她?環環,這?是隻存在於兩人之間的稱呼。
她?的母親, 薑大娘子, 會用?很溫柔的聲音喚她?, “環環”、“環環”。
所以, 她?才?會在落難失憶之後, 下意識隻記得了“環環”這?個名字吧。
“娘親的雪人?”薑大娘子笑的一臉溫柔,“娘親的雪人是什麼樣的啊?”
小小的顧環毓歪頭想了一會,拍了拍手,童聲稚嫩, “觀音!娘親像觀音!”
薑大娘子忍俊不禁,抱起她?親了親她?幼嫩的臉蛋,“好了, 外麵冷,跟娘親回?屋去, 娘親給你做冰糖葫蘆。”
“冰糖葫蘆、冰糖葫蘆!”一大一小兩個笑聲飄了很遠很遠。
顧環毓想起以前,忍不住輕輕笑了。
她?下了床, 推開?房門,立在屋簷之下,望著漫天簌簌的白雪。
不知?眼前的這?場雪,是否能夠穿溯時空,讓當初的娘親看上一眼?
可是她?永遠看不到了。
顧環毓看到薑大娘子的最後一麵,便?是她?冰冷冷地躺在了靈堂,被人慢慢蓋上了棺槨。
她?依舊那麼美,安詳地閉著眼睛,如生?。
顧環毓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眼睜睜看著她?的棺槨被人抬走,她?看到那個冷情冷心的爹也掉了好幾滴眼淚,可是那又有什麼用??她?隻會更?加恨他。
若不是他縱容柳氏,寵妾滅妻,母親怎麼會鬱結於心,活生?生?地拖垮病死?。
她?恨他。她?恨柳氏。
她?從?一開?始的誓死?不從?、橫眉冷對,直到被一次次打碎了脊骨,這?才?學會了收斂鋒芒、隱忍不發。這?漫長蛻變的年?歲裡,是她?一個人的飲冰歲月,柳氏對她?明裡暗裡嗟磨,她?和父親的關係也一度降至冰點。
而她?終於學會了強顏歡笑,學會了試著再次叫他一聲父親,但是報仇的火苗從?未熄滅過。
顧環毓悠悠望著飄零的雪花。眸光冰冷下去,又漸漸複雜。
如果陸雙知?道了她?此時的想法,他會怎麼做?
顧環毓灰心地發現,她?不知?道。
這?個問題就像是麵對如風一樣難解。麵對陸雙,她?同樣不知?所措。
吱呀一聲門響,是陸雙打獵回?來了。他戴著蓑笠,蓑笠和蓑衣上已經積了厚厚一層雪,而他高高瘦瘦地站在那裡,看起來竟有些滑稽,像一個行動的雪人。
顧環毓忍不住噗嗤一笑。
女?郎立在簷下,周圍是如詩如畫的雪花,而她?笑容純淨,靜靜看向自己?,陸雙心神一動,咧出一口白牙,也對她?一笑。
他現在不再掩飾自己?,少年?褪下了身上冷冰冰的鎧甲,流露出炙熱又滾燙的一麵。不過顧環毓看到他明亮的笑之後,卻是一怔,笑容慢慢收了起來。
自從?那一次兩人那樣之後,陸雙就像是開?啟了什麼開?關,天天餓狼盯肉一般看著她?。
有時身體接觸,或者四目相對之時,他便?直直盯著她?的臉,然後湊過來,從?善而流地開?始親她?。
開?始是輕輕的,後麵一次比一次重,甚至少年?已經無師自通,從?淺嘗輒止用?上了舌。
有的時候忍得狠了,他埋在她?的肩裡,身下直愣愣杵著她?,氣喘籲籲喘著粗氣,“我們到底什麼時候才?能成親?”
他趴在在她?耳邊呢喃,灼熱的呼吸無法忽視,“……好想明天就娶你。”
每當想起這?個,顧環毓總會心慌意亂。
她?總有一種感覺,陸雙最近對成親的渴望特彆強烈。
“怎麼出來了?不冷嗎?”陸雙將自己?的蓑衣解了下來,一邊走向她?,朝自己?的手上哈了口氣,然後自然地牽起她?的手,大手包住她?的小手,搓了搓,給她?取暖。
他的手很大,骨節修長有力,指腹處有厚厚的繭,手掌熱烘烘的,完全包住了她?的手,襯的她?的手指愈發白皙如玉,如同剛剝出來的嫩蔥段。
顧環毓生?出了幾分慌亂,她?發現她?現在沒有辦法好好麵對陸雙。
他現在對自己?的行為已經超越了她?的認知?。她?不知?所錯,很不知?所措。
他越是這?樣,她?越是不知?道該如何對他開?口。
她?的柔荑觸感溫潤如玉,陸雙愛不釋手地輕輕搓著,他如今可以正大光明地摸她?的手了,但還是拚命克製住自己?,忍下想要摩挲把玩的衝動。他掏出口袋,變戲法似的拿出一支糖葫蘆。
“鎮上買的。”他咧出一口白牙。
顧環毓看著塞到手裡的糖葫蘆,忽然有些怔怔的。
她?抬起頭看他,眼眶微微有些熱,“陸雙,你能給我堆個雪人嗎?”
“好啊。”陸雙立即答應下來,“你想要什麼樣的?”
顧環毓竟然真的認真地想了想。
片刻,她?看著他,輕輕扯了扯嘴角,一笑,“堆個你吧。”
陸雙愣了愣,眼睛漸漸亮了起來,一時間竟然有些受寵若驚。
她?此刻的樣子在他眼裡如此明媚鮮活,他緊緊看著她?,有些不確定,“……我?”
顧環毓點了點頭。
“嗯,就是你。”
陸雙啞然失笑,“我的話,怕是沒有這?麼高的。”
的確,他已經越來越高了。
少年?愈發抽條,肩膀變得寬闊,身板也越來越結實,像一顆勢不可擋的勁鬆,總有一天會成長為遮天蔽日的參天大樹,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她?站在廊下,看著他一個人在庭院裡,隻穿著一件單衣,給她?堆著雪人,動作利索,絲毫不拖泥帶水,眉目清俊,唇邊含著一絲淺淺笑意。
多麼乾淨、挺拔、又純粹的少年?郎啊。
顧環毓怔怔看著,有些失神。
“陸雙。”她?突然叫住了他。
陸雙正將雪人的眼睛插上一顆石子,聞言轉過了頭,“嗯?”
“……我。”
陸雙聽出了她?語氣中的猶豫,停下了動作,直起身,看著她?,“怎麼了?”
看著少年?向自己?投來的、那灼熱又真誠的一雙眼睛,顧環毓怔了片刻,慢慢搖了搖頭。
“……沒事。”
陸雙很快便?將雪人堆完,他得意洋洋地拍了拍手上的碎雪,幾步跳到她?的身前,語氣帶著點炫耀,“怎麼樣?”
在她?的麵前,他愈來愈展示自己?蓬勃飛揚的一麵。顧環毓看著庭院裡高高大大的雪人,陸雙還用?一根蘿卜當做了它的鼻子,甚是滑稽,她?忍不住笑了一笑。
“堆的很好。”她?讚道。
“你冷不冷?”她?將湯婆子塞到了陸雙的手裡,讓他抱著取暖。
陸雙心中一暖,眉眼變得愈加溫順,情真意切地看著她?,她?卻轉過頭去,望著庭院裡的那個雪人,“它會掉化嗎?”
她?又繼續道,似在喃喃自語,“也許明天,等太陽一出來,它就會消失不見了,就像從?來沒有過一樣。”
陸雙慢慢抿住了唇角,聽出了她?語氣裡帶的淡淡傷感。
他定定看著她?,鬼使神差道,“不會。它沒有你想的那麼糟。”
顧環毓心中一動。
她?點了點頭,不知?是在對他說,還是在對自己?說,“……那就好。”
“環環,”陸雙看著她?,“你剛才?想說什麼?”
顧環毓默了片刻,麵不改色道,“我想說,你的冬衣快做好了。”
“是嗎?”陸雙定定看著她?,微微一笑,“那我等著。t?”
顧環毓嗯了一聲,避開?他的視線,“那我先……進屋了。”
陸雙點頭,目送她?進了屋,頓了頓,他道,“等等。”
他看到她?的背影明顯一僵。
顧環毓慢慢回?過身來,麵色有些發白,強顏對他笑了笑,“怎麼了?”
陸雙微笑,將湯婆子塞到她?的手裡,“這?個你忘了拿。”
顧環毓目光一動,忙接了過去,“……謝謝。”他看到她?微不可察地鬆了一口氣。
直到門被她?輕輕關上,陸雙望著眼前緊閉的屋門,神色漸漸淡了下去。
他的笑容慢慢收了起來。
她?不想說。
那他也裝作不知?道.
王有實自打從?王瑛兒那裡知?道了陸雙身邊帶著個來曆不明的女?郎之後,便?暗戳戳地想要去一探究竟。
他想要在鎮上守株待兔,沒想到女?郎連續幾天沒有見人。
而陸雙更?是神出鬼沒,警覺的很,就算看到了他,也根本逮不到,很快就會被他甩開?。
這?可把他給急壞了,好不容易的立功機會,不能就這?樣白白錯過啊!他沒辦法,隻能親上梅山,準備來個甕中捉鱉。
但是梅山深山老林,陷阱和危機重重,一般人根本上不去。
這?也是陸雙一家為何屬於梅縣,卻很難被人管束的原因。因為除了他們一家,旁人很難上的去,連官府也是望而卻步。
王有實去了好幾趟都無功而返,折在了半路上就死?活上不去了。
他癱坐在破廟處,呼哧呼哧喘著粗氣.
顧環毓心裡藏著事,怕下山見到如風,不知?道如何回?應她?,索性?不再下山去,隻專心致誌地窩在屋裡給陸雙做著冬衣。
而在屋裡做女?紅,她?便?也有了理由不出門去,不去麵對陸雙。
陸雙最近盯得她?很緊,除非是外出打獵,否則他會一天都待在庭院裡,打獵的話也是早早就回?來。她?一出門,他就會緊緊盯著她?,眼中是毫不掩飾的灼熱和不放心,好似去哪裡都要跟著一樣。
顧環毓做著女?紅,聽著庭院裡傳來的霹靂吧啦的聲響,心神不寧,更?加一味把自己?窩在了屋裡。
她?覺得陸雙現在讓她?很陌生?,跟他待在一起,她?覺得舉步維艱,那種無形的沉重讓人喘不上氣。
終於趁著他外出打獵的空隙,家中無人,她?一個人悄悄去了破廟。
她?跪在地上,雙手合十,怔怔地看著高高在上慈悲的觀音,第一次感到惘然不知?所措。
她?現在內心苦悶,而且這?種苦悶無人可以傾訴,她?現在唯一能夠傾訴的,隻有眼前這?一尊觀音像了。
觀音普度眾生?,她?一定能夠理解她?現在的心情。
顧環毓跪在地上,將這?些日子以來自己?所經曆的、所承受的、一一講給了觀音聽,說著說著,她?眼眶發酸,情不自禁流下了淚水。
“大慈大悲的觀世音菩薩,求求你告訴我……我現在該怎麼辦?”
她?想要回?去。她?要為死?去的母親報仇,那些害死?母親的人、傷害她?的人,她?要讓他們付出代價。
可是、可是……
顧環毓想到那一張熾熱深情的臉,哭的更?加悲切。
陸雙。陸雙。
她?心裡很清楚,她?一旦走了,就不會再與他有交集。父親不會同意讓她?嫁給這?樣的人,況且京城與這?裡之間,相隔千裡。
她?很清楚這?一去便?是永彆。
浮現出陸雙那一張英俊的臉。
他不笑的時候,有一種令人望而卻步的凜冽感,而他笑起來的時候,劍眉舒展,星目璀璨,露出一口白牙,如此的飛揚而生?動。
他曾經對她?橫眉冷對、態度惡劣,後來也為了她?出生?入死?,把一顆心剖給她?看。
她?怎麼不知?道他對自己?的愛意。
他比她?見到的任何男人都要好,他救了她?、保護她?、尊重她?,照顧她?,她?在他身邊永遠都會感到安心。
在她?的眼裡,沒有比他更?好的人了。
他的愛如此純粹,如此熾熱,如此……沉重。
她?最近越來越感覺到,他對自己?越來越強烈的占有欲。他開?始無形地限製她?,向她?施壓。
她?害怕。
她?真的害怕,怕一旦開?口跟他說清楚,情況會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她?怕他……怕他對自己?失望,怕他會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
而觀他最近的所作所為,這?並不是不可能發生?。
就像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天空,看似風平浪靜,其?實下一瞬就可能是電閃雷鳴、一觸即發。
顧環毓目光憂鬱,哭的梨花帶雨,怔怔望著麵前的觀音。
以前的那些溫柔如今成為了桎梏住她?的絲網,她?發現她?無法開?口對陸雙說出任何的想法。
……她?到底,要如何跟他開?口?
王有實癱坐在破廟底下,冥思苦想到底怎樣才?能見一見那個女?郎,過了一會便?聽到了隱隱約約的哭聲。
是女?郎的哭聲,還哭的那樣哀傷。
他疑惑地站起身,慢慢爬上了破廟,便?看到廟裡正跪著一名妙齡女?郎,雙手合十仰望著觀音。
王有實愣了愣,想要進去看看那個女?郎的臉,廟裡卻突然撲出來了很多野貓。
顧環毓聽到動靜,含著淚轉過頭。
一隻野貓撲到了他的身上,飛快地抓傷了他的手,又有幾隻開?始撕咬他的腿,動作凶狠,王有實被野貓淒厲的叫聲叫的雞皮疙瘩都掉下來了,還沒見過這?般凶猛的貓,當即忙不迭地慘叫連連,連滾帶爬地下了山。
他一路下了梅山,劫後餘生?般的喘了一大口氣,哆嗦著手掏出懷裡的畫像,想了想剛才?在廟裡看到的那一張女?郎的臉,與畫像比對了一下,頓時喜上眉梢,對野貓的那點恐懼也瞬間煙消雲散。
他嘿嘿笑了兩聲,忙不迭地把這?個立功的好消息呈報了上去。
李大人拍案而起,“果真?”
“大人,千真萬確!”
李大人站起身,激動地走來走去,大手一揮,“來人!拿紙筆來!”
當天他就寫好了信,令人快馬呈給了張彆駕,而張彆駕收到了信後,又命人快馬加鞭,將這?一好消息送去了京城。
而幾乎是同一時刻,衛林也找到了端倪。
他從?一間當鋪裡,發現了顧大小姐的那一支金鐲子。
衛林大喜,決定先去把當這?個鐲子的人捉來,仔細審問一通,再將這?一消息彙報給公子。
第33章
柳氏一大早便被小廝傳來老爺要出府的?消息, 她急急趕去了書?房。
“老爺突然要出府做什麼??”柳氏心中隱隱有了一個不好的?預感,但是麵上還得強作鎮定?。
顧老爺整理著身上的行裝,滿麵紅光, 激動道, “是毓兒!毓兒找到了!”
柳氏心中大驚!強自恢複了麵色, 硬生生擠了一個笑?容出來,“大小姐找到了?那真是好事呀!多虧列祖列宗的?保佑, 真人保佑!祖宗顯靈了!”
顧老爺難掩激動, “謝天謝地?, 讓毓兒大難不死, 等接回毓兒之後,我必燒香拜祖, 齋戒一年!來人!備馬, 隨我即刻出府!”
顧老爺笑?嗬嗬的?, 一回頭卻見柳氏麵色猶豫, 一幅欲言又止的?樣子, 停了下來,皺眉,忍不住問,“夫人, 怎麼?了?”
柳氏支支吾吾地?看著顧老爺,似是做了好大一個躊躇,猶豫道, “……老爺,妾身知道您思女心切, 但是妾身以為?,這樣做不妥。”
顧老爺沒?料到被她當場潑了冷水, 一張臉嚴肅起來,有些不悅,“怎麼?不妥了?”
柳氏不住觀察他的?臉色,訕笑?了一下,“敢問老爺這是要去哪?”
“潁州,梅縣。”
柳氏佯作為?難,輕柔慢語道,“潁州可是距京城千裡之遠。您這次出府接毓兒,來來回回最快也得半個月,如今朝堂不穩,東宮做主,一則您不好輕易告假,二則您就算能告假,離開京城這麼?久,免不了會?引起旁人的?議論?。”
“老爺您想,若是被他們知道您是去接大小姐,那大小姐在那裡出事一事,我怕也會?瞞不住呀。”
顧老爺沒?有說話,臉色逐漸凝重了起來。
柳氏見他認真聽?了起來,心中暗笑?,繼續道,“毓兒還未出閣,女兒家的?清白最是要緊,老爺您比誰都清楚這一點,否則怎麼?一開始便沒?有大張旗鼓去尋?不就是為?了毓兒的?名?聲著想嗎?咱們誰也不知道她在這些日?子裡遭受了什麼?,若是無事發生最好,若是……若是往最壞處想,我聽?說潁州那裡匪患不斷,若是毓兒在那裡被人……被人汙去了清白,眾口鑠金,到時候讓毓兒如何立足?就怕非但毓兒的?清白有損,恐也t?會?惹東宮不快呀……”
顧老爺的?臉色愈來愈難看起來。
“……所以,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老爺您不必親自出馬,不如悄悄派一隊心腹人馬過去,神不知鬼不覺地?先將毓兒接回來再說,穩住京中的?耳目。到時候就算毓兒如何如何,不過除了咱們府上的?人,誰又會?知道?”
顧老爺聽?得有理,心下大喜,“好好好!還是夫人想的?周到!”
柳氏笑?著安撫他,“老爺您呀是關心則亂,咱們先派人將毓兒接回來,其他的?慢慢再做打算就是……老爺,此事交給妾身來辦吧?”
顧老爺欲要點頭,隨即變了變臉色,又搖頭,“你一個女人家的?,身邊能有什麼?人?我挑身邊的?一隊護衛去吧,他們都是府上這麼?多年培養的?死士,身手矯健,忠心耿耿,絕不往外說半分。你就放心吧。”
柳氏乾笑?一聲,隱隱咬了咬牙,“……如此那就最好了。”
等顧老爺興衝衝出門點人,柳氏氣不過,急急回了廂房,她讓所有下人都出去,一個人坐立難安,索性拿起桌上的?青瓷杯摔了個粉碎。
顧芷蘭正好迎麵走進來,碎片差點濺到了她的?臉,她往往後躲了躲。
她見父親高興地?從書?房出去,第一時間便跑過來問柳氏,好奇道,“母親,爹爹剛才對你說了什麼??”
柳氏大恨,“你姐姐找到了!”
“姐姐找到啦?”顧芷蘭第一反應是欣喜,隨即便垮下了笑?容。
姐姐找到了,爹爹就這麼?高興嗎?
“我還真沒?想到,那小蹄子會?這樣命大!都過去了這麼?久,竟然還沒?死!”
柳氏坐了下來,片刻後,若有所思喃喃道,“不能讓她活著回來。”
顧芷蘭變了變臉色,猶豫道,“姐姐這次大難不死,想必是上天不願意收她,這才留了她一命,不然我們就算了吧,母親?”
她雖然恨顧環毓,但真的?沒?想讓她死啊,這段時間其實她也很難捱。
“不行!”柳氏忽然激動,抬頭看她,“等她活著回來,我對她做的?事她能不知道?她難道不會?找我算賬?到時候我們還有好日?子過嗎?”
“好女兒,她若是死了,你就是顧家唯一的?嫡女,她母親留下的?嫁妝、她身上的?好親事,就都是你的?了,蘭兒,你為?你自己好好想一想,你當真願意她回來嗎?”
顧芷蘭動搖了。母親所說的?這一切的?確很讓人心動。
見顧芷蘭抿著唇不再說話,柳氏大概也知道了她什麼?意思,輕蔑一笑?,大聲招來了心腹劉媽媽,“去,再聯係之前那一批人,殺她一次不成,那就殺她兩?次。”最後又格外地?交代一句,“記住!務必趕在老爺的?人找到她之前!”.
如風已經五六天沒?有看到顧環毓了。
她日?日?跟著胖夫人出門,徘徊在首飾店外的?角落,但是再也沒?有見到小姐的?人影。
她心中焦灼萬分,小姐是不是不願意見她?或者她在用這種方式告訴她,她不願意回去?
她欲哭無淚,渾身一陣陣地?發抖。
不行。她不能待在這裡,她一定?要跟著小姐回去。再這樣下去,她會?死在這裡的?,她真的?會?死在這裡的?。
如風心急如焚、百爪撓心,可是她沒?有想到,她還沒?有蹲守到小姐,卻先被彆的?不速之客逮了去。
這一日?如風如往常一樣在角落裡鬼鬼祟祟張望著,卻被不知是誰一招打暈,神不知鬼不覺扛在了身上,像一個貨物一樣扔進了馬車裡。
她的?頭上被蒙了黑布袋,嘴被團團塞住,手腳被麻繩捆住,惶恐不安地?嗚嗚叫著,第一個反應就是胖夫人終於要對她痛下殺手了。
她魂飛魄散,眼淚和鼻涕糊了一臉,掙紮著喊了一路,馬車不知行了多久停下了,她又被人扛著下了馬車,一路走了片刻,最後一把給扔到了地?上。
黑布袋被摘下,如風重獲光明,顧不得散了架的?身體,嗚嗚嗚地?叫著,站在一邊的?衛林看不過去,把她嘴裡塞的?東西拿了,她立刻放聲哭喊,一邊不住地?砰砰磕頭,“大人!不知奴婢如何冒犯了大人,還請饒命啊大人!”
太師椅上端坐著一個姿容昳麗的?陌生男人,淡淡看了她一眼,“你想不想回顧家?”
如風刹那間失了聲。
他怎麼?會?知道這些?
她住了嘴,瑟縮地?抬頭看了慕容彥一眼,聲音發顫,不確定?道,“大人……”
“你想不想找到你家小姐?”慕容彥又問。
如風漸漸張大了嘴。這人又是怎麼?知道小姐的??
慕容彥並不廢話,隻是輕輕抬手,立刻有人從他手裡接過去一個金燦燦的?東西,然後走到她麵前,遞給她看。
如風盯著眼前的?東西,陷入了震驚,這竟是前陣子被胖夫人搶走的?、小姐給她的?那隻金鐲!
她喃喃失神,又忍不住抬頭去看慕容彥。
慕容彥再沒?多說一句話,隻是對她微微一笑?,淡淡道,“我可以幫你。”.
梅山。
湍急的?溪流旁,陸雙正蹲在溪邊,仔細地?衝刷著刀劍。
幾步之外的?大石上,顧環毓坐在一旁,若有所思地?看著天空,看著天空快速暗了下來。
似乎要下雨了。
她看了一會?天,目光又落下,靜靜看向?陸雙。
他正一下一下卸開寶劍身上纏著的?厚厚的?繃帶,然後將泛著寒光的?長劍沒?入溪水之中,衝刷幾下後,再拿起一旁的?布巾,緩緩擦拭,動作緩慢又認真。
她記得這把劍,是他當日?手持著這把劍,破門而入,從山匪手裡救走了她。
是他力竭拚殺,渾身都沾染著血腥氣,背著她策馬撕破了漫漫長夜。
顧環毓靜靜看著他。
這幾天裡,她天人交戰,腦海中反複糾結著同一個問題,但是這樣拖延下去不是辦法。
她總要和他說清楚的?。
她默默深呼一口氣,緊緊攥住了手心,忐忑不安,卻又忍不住反複為?自己開解。
她想起他對她不顧生死的?保護,對她明裡暗裡的?照顧,這些愛與溫情都不是假的?。
這樣的?一個人,也許,他是理解她的?吧。
……也許一切並沒?有她想的?那麼?糟。
這也不就是她今天特意與他一起出門的?原因?嗎?念及此,顧環毓目光放柔,鼓足了勇氣,“陸雙。”
陸雙抬起頭。
顧環毓穩住心神,強迫著自己直視他的?雙眼,“我記得你說過,你今年十五。”
“怎麼?了?”陸雙並無異議,變相地?默認。
顧環毓尷尬地?抿了抿唇,陷入了片刻沉默。
他十五,她十七。
她還叫了他好一陣的?哥哥呢……
“我好像……記起了我的?年紀。”她轉開眸光,笑?了笑?,佯作輕鬆道,“我今年十七歲,比你大。”
“你以後可以叫我……阿姐。”
陸雙手上擦拭的?動作慢慢停住了。
顧環毓咬著唇,看了他一眼,又很快移開,硬著頭皮繼續道,“那你……喚我一聲阿姐,好不好?”
陸雙沒?有動,保持著抬頭的?動作,直直看著她,神色蒙在一片陰翳之中。
時間過去了很久,久到顧環毓都覺得忐忑難安的?時候,他緩緩開口道,“你真的?想聽??”
顧環毓突然心中莫名?一顫。
陸雙放下手中劍,緩緩站了起來。
他抬起眼,重新落向?她,眸光一瞬間變得幽深無比,難以言喻的?色澤。
顧環毓一時間被懾住,接下來想說出的?話再也開不了口。
突然間,天空一聲驚雷響徹。
顧環毓忍不住打了一個激靈。
下一刻,沒?有任何商量的?,大雨傾盆落下。
陸雙不為?所動,一步步靠近她,自始至終盯著她的?眼睛,他停在她麵前,半跪著蹲下,與她平視,“你真的?這麼?想聽??”
“想聽?我喚你一聲……阿姐。”兩?個字力道咬的?很重,裡麵仿佛蘊含了千重萬重的?情緒。
顧環毓忽然心中一沉。
她臉色發白,扭過臉去,急急道,“不,我不想聽?了。”
然而陸雙一瞬間又像是換了一張臉,甜甜蜜蜜地?湊了過去,湊到她麵前,拂了拂她的?額發,聲音溫柔,“既然阿姐想聽?,那我以後就這樣叫你,好不好?”
顧環毓閉上眼,“不,我不想聽?了,你不要再叫了。”
“阿姐不是想聽?嗎?”陸雙貼到她的?耳朵,低磁的?聲音裡是驚人的?溫柔,“為?何又不願意了?”
顧環毓被他忽上忽下的?態度弄的?心驚膽戰,她推開她,作勢就要走開。
然而下一刻,一隻手死死拽住了她!
顧環毓還來不及發出一聲驚呼,便被陸雙t?拽到了懷裡,他雙手捧住她的?臉,低頭便直直吻了下去。
他不允許她掙脫,用上了很大的?力道,這一次的?吻凶狠而又狂野,隱隱間帶著血腥的?味道,是他狠狠咬破了她的?唇。
他在用疼痛來懲罰她。
像是獵物致命的?絞殺,她越用力掙紮,他的?力氣就越大,胸口喘不上氣,窒息一般的?難受,她覺得自己此刻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塊野獸嘴裡的?肉。
顧環毓拚命掙紮,脖頸無力地?後仰,然而所有一切都是徒勞,隻能氣喘籲籲地?任他攫取,兩?人吻了很久,她終於脫力一般仰倒在草地?上。
大雨下的?大了些,她不顧全身的?酥軟,撐著身子爬了起來,一把推開了他,雨水打濕了她的?衣襟,而她什麼?也顧不得了,慌亂地?逃開,似乎是在逃避著什麼?可怕的?怪物。
她還沒?逃出幾步,卻被人從後麵抱住了!
陸雙緊緊抱住了她,力道大到仿佛要把她嵌進自己的?身體裡,力道堅硬如鐵,“你記起來了是不是!你全都想起來了是不是!”
這一刻,兩?人之間那一層岌岌可危的?窗戶紙,徹底捅破。
“你放開我!”顧環毓哭著,雨水早已糊了她一臉,胡亂地?踢蹬著他,“放開我陸雙!”
陸雙任她踢著打著,反而將她抱的?更緊,他施力輕鬆製住了她,聲音在雨聲中顫抖,“你答應過我的?!你要嫁給我的?!”
“你答應過我的?!”他嘶吼的?質問飽含著無儘的?痛苦,順著劈天蓋地?的?雨聲澆灌了過來,“人怎麼?可以說話不算數?怎麼?能!”
第34章
顧環毓再也忍受不住, 聲?音都帶上?了哭腔。
“陸雙!你先放開我!我們冷靜下來好好說!好好說行不行!”
放開她?他怎麼可能放的開她?陸雙雙眼猩紅,不為所動,銅牆鐵壁一般從背後緊緊抱住她, 仿佛隻有這樣, 她才不會從他身邊離開。
她的話說的難道還不明白嗎?
她全部?都想起來?了。她要?與他撇清關係。她要?走。
她要?離開。
求而不得的痛苦如?同尖刀一樣捅進了他的心臟, 血淋淋的刺痛。他好不容易得到了她,怎麼可能還?能放得開她?
不。他不能。
陸雙在這一刻已?經失去了思考, 雙手劇烈顫抖著, 身體抖的跟篩子一樣, 但仍是抱著她半點不撒手, 緊緊地仿佛要?嵌進自?己?的血脈,他低下頭, 所有的一切都遵循最本能的反應, 狠狠吻上?了她修長的脖子, 像是野狼一口咬住最纖細脆弱的命脈。
顧環毓娥眉蹙起, 痛苦地唔了一聲?。
“不要?這樣……”她搖頭喃喃, “不要?這樣……”
他狠狠叼著她,將她一個翻身再次壓在草地上?,看著女郎濕漉漉被親的紅腫的唇,再次傾身下去。
一個陰暗的想法從他的心裡滋生, 不然就這樣半真半假地要?了她吧。
要?了她的身子,她會不會就願意跟著他了。
若是還?不行,就多弄幾次, 讓她懷上?他的孩子,這樣她就一輩子都離不開他了。
陸雙雙臂撐在她的兩側, 俯身死死盯著她,呼哧呼哧喘著粗氣?。
他嘶笑一聲?, 自?暴自?棄地想,或許自?己?本來?就不是什麼好人,要?不然怎麼會天天做那種不知羞恥的夢呢?
他的眼睛早已?經紅透,發了狂,口不擇言道,“你知不知道,我每天晚上?的夢裡都是你,每次醒來?之後褲子都是臟的。”
“在夢裡,就像這樣一樣,我一次次把你壓在身下,愛你疼你。”
顧環毓麵色充血,痛苦地閉上?眼,簡直要?聽不下去。
陸雙卻不管不顧,繼續汙言穢語,“你每次都會哭,眼睛紅紅的,求我輕點慢點,好哥哥好哥哥的叫著我。”
弟弟?
誰願意當?她的弟弟!
弟弟能這樣親著她、抱著她、疼著她,和她做儘天下風流快活之事嗎?
陸雙在這一刻徹底刨除了一切,隻想狠狠地占有她,然後把她鎖起來?,再不讓任何人看。
她是他的。她是他的。
顧環毓忍無可忍,再也聽不下去,拚命掙紮出一隻手,抬手狠狠打了陸雙一巴掌。
響亮的一聲?,雨聲?也遮擋不住的刺耳。
陸雙所有的動作都停住了。
顧環毓趁著他僵住的片刻,狠狠推開了他,急急攏好自?己?的衣襟,起身就要?逃開他。
她再也顧不上?其他,也絕了跟陸雙好好談下去的心思,沒命地跑開了溪邊。
大雨越下越大,早已?將她的衣裳全部?淋濕透。可是渾身的冰冷也比不上?從內而外內心徹骨的冷意。顧環毓不知道要?去什麼地方?,隻是一味往前跑。
她突然停住,喘著氣?,仰頭看著天幕的瓢潑大雨。
她轉過身,看著仍是待在原地的陸雙。
陸雙跪在原地,脊背佝僂,低垂下頭,長發散亂,還?是保持著剛才的姿勢,一動不動。
雨水順著他的下頜淅淅瀝瀝地淌了下來?,彙在了地上?。一片泥濘。
顧環毓停在原地,久久地看著,目光逐漸不忍。
心裡的不忍終究戰勝了恐懼,她硬著頭皮,再次提起裙矩,折返著跑了回去。
她跑到陸雙身前,他仍是跪在地上?一動不動,雨水淋漓了他一身,仿佛周圍一切都與他沒有了關係,顧環毓跪下身來?,伸手想要?把他扶起來?,“陸雙!快起來?!你這樣會生病的!”
陸雙的睫毛動了動,一滴雨水順著他的睫毛滴了下來?,他慢慢抬頭,看著眼前的顧環毓,目光一片恍惚,似是第一次看到她一般認真。
他動了動肩膀,突然一把將她抱住。
顧環毓嚇得一驚,以為他又要?對她做那種事,馬上?想要?再次掙開,可是陸雙卻什麼都沒有做,他隻是緊緊抱著她,她能感受到他的身子在控製不住地發抖。
“環環,剛才是我不對,是我鬼迷了心竅,你不要?生我的氣?,不要?不理?我好不好?”他的聲?音在雨幕中破碎又跌跌撞撞,緊緊抱著她不撒手,“對不起,是我不好,你不要?生氣?,不要?走。”
顧環毓心中哀慟,她覺得現?在的陸雙很?不正常,她不知所措,可是又不知道到底該怎麼做,讓他能夠平息下來?。
“不要?離開……”他緊緊抱著她,聲?音哀求到了極致,“不要?離開我……”
顧環毓目光悲涼,心中一片茫然。麵前的陸雙,渾身上?下從未有過的脆弱和易碎,像是被人遺棄的濕淋淋的流浪狗,究竟哪一個才是她認識的那一個陸雙?
她眼睛發紅,聲?音沙啞,“陸雙……你這又是何苦?”
“讓我走吧!你會娶妻生子,你會遇到一個比我更好的人,你一定會過得比我好,我們本就是天涯過客,不如?就各自?安好,我不能繼續留在這裡了,你就讓我走吧……好不好?”
她越說越酸澀,艱難道,“我可以向你保證,就算我走了,但是我的心會永遠屬於你,我會日日為你祈福,我永遠都會記得你,你一定要?過得比我好,一定要?幸福下去,好不好?”
她的人生一片混沌,但是陸雙還?有光明的未來?。
她願意用自?己?的餘生去換他的幸福,隻要?他過得比她好,她願意。
陸雙鬆開了她,驚疑不定地看著她,心中一片慌亂不安。他覺得顧環毓一定是還?在生他的氣?,他剛才的確說了胡話、做了錯事。
“你還?在生我的氣?是不是?你這是氣?話對不對?”但是她不該說這樣的話,他聽不得這樣的誅心之言。
“環環,剛才是我不好、是我混蛋,你若還?生氣?,你打我,你罵我,”陸雙舉目四望,看到了扔在地上?的劍,一把拿了起來?,將它遞到了她的手裡,“你若還?生氣?,你就捅我一劍,捅到你解氣?為止!”
顧環毓整個人都愣住了,嚇得說不出話來?。
陸雙見?她不說話也不動作,當?下更是焦急,還?沒有等顧環毓反應過來?,便看到他握住她的手,將手中的劍想也不想地捅入了自?己?的身體裡。
顧環毓大驚失色,驚叫道,“不要?——”
鮮血順著陸雙的腹部?流了下來?,彙成了淅淅瀝瀝的一道紅色溪流,陸雙卻像是感受不到痛似的,手裡還?握著劍柄,直直看著她,嘴唇翕動,“這樣可以嗎……這樣可不可以讓你解氣?……”
顧環毓大驚失色,“你瘋了!快停下!”
她逼著陸雙住了手,陸雙停下,接下來?又猛地將身體的劍拔了出來?,沾著血跡的劍砰的一聲?摔在了地上?,濺起一陣血花。
“你受傷了!流了好多血!t?”顧環毓臉色煞白,此刻哪裡還?有彆的心思,她慌忙掀起裙矩給他壓住血,可是血卻像是流不完似的,越來?越多,很?快她的手掌就殷紅了一片。
她腦袋嗡嗡作響,簡直就要?崩潰,眼睜睜地看著傷口的血順著手掌流了出來?,一雙眼睛仿佛也跟著蒙上?了一層血紅。
陸雙表情麻木,任由傷口流著血,揮開了她想要?給他包紮的動作,抿著唇直直看著她,唇色逐漸發白。
“環環,我再也不那樣對你了,是我不該,是我混賬,你就原諒我一次好不好?不要?生我的氣?了好不好?”
他越說越多,越說越語無倫次,“你想要?讓我做什麼都可以,你想要?我的命我也願意給你,是你主動回來?的,是你答應了我要?嫁給我的不是嗎……你不能就這樣走了,你不能留下我一個人……”
“阿姐,”他突然這樣叫她,急急道,“你不是喜歡我這樣叫你嗎?那我以後天天叫給你聽好不好?隻要?你不走,隻要?你不離開,你讓我怎麼做我都願意……”
他遒健的身軀堵住她,死死扣住她掙紮的手腕,發紅的眼中滿是沉痛與乞求,“阿姐,不要?回去,就陪我在這山裡過一輩子!不好嗎?”
顧環毓急著想要?給他包紮傷口,卻被他次次強硬地阻止,他就算受了傷,力氣?依舊很?大,抗拒著來?自?她的一切。她再也繃不住,崩潰哭出了聲?,“……你這又是何苦?”
“我的命都是你救回來?的,我怎麼忍心看著你這樣!你不要?傷害你自?己?了好不好?陸雙,你不要?這樣傷害你自?己?……”
陸雙咧開了嘴,雨聲?中癡癡一笑,“反正我爛命一條,死就死了。”
從小孤獨,寂寞數年,好不容易來?了一個走近他心裡去的神仙女郎,卻還?是可以灑灑手毫不猶豫就能離去。
可是這也本來?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士族門閥,猶如?天塹。如?果?不是一場意外,她這樣的人,他一輩子都不得見?。怪隻怪他自?己?,生了不該有的齷齪心思,身處淤泥之中,還?卑劣地妄想讓明月蒙塵。
是她給他黯淡的人生留下了色彩,紮根到了他的心上?。是他貪戀了明月,可是明月終究不會入他的懷中。
她早晚會想起來?的,他終究留不住她。
自?己?算個什麼東西??
他憑什麼能夠留住她?
他配嗎?
陸雙突然開始有些恨顧環毓。
她不該編織這場美夢,然後再親手將它打碎。
給了他不該有的奢望,再毫不留情地全部?收走。
她才是這世上?最殘忍的人。
他一動不動,臉色白紙死灰一般,閉著眼睛,慢慢躺在草地上?,仿佛真的成了一塊無知無覺的朽木。
這一刻,他真的覺得,倒不如?就這麼死了算了。
第35章
顧環毓看著眼前?閉著眼睛、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陸雙, 恐懼和害怕讓她整個人都不知?所?措了起來,“陸雙……陸雙,你流了好多血, 跟我回去……”
見?他不為所?動, 全?然聽不見?看不見?, 仿佛真的打定了主意躺在這?裡等死,顧環毓真的嚇壞了, 整個身子?都發抖來, 聲音不可抑製染上了哭腔, “求求你了, 跟我回去吧,跟我回去好不好, 你這樣會死的……”
顧環毓被他的瘋魔舉動徹底嚇哭, 大哭道, “我不走了!我不走了!”
陸雙緩緩睜開了眼, 便看見?顧環毓俯在一旁, 扶著他的肩膀,潸然淚下道,“我不走了陸雙!我不走了!你起來!跟我回去!”
他眸光動了動,翕動了一下嘴角, 但是終究沒有說出一句話。
他想扯一扯嘴角,緩慢地笑一下,可是不知?是身體太痛的原因, 還是彆?的原因,怎麼也笑不出來, 一時?竟不知?道是喜是悲.
顧環毓艱難攙扶著陸雙,兩人一路無話, 一瘸一拐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回到了家,陸父陸母看到淋成落湯雞的兩人,均是嚇了一跳,因為不僅看到了兩人濕漉漉的衣發,還有那洇濕了的紅色的血,一時?分?不清到底是誰的,地上還蜿蜒了一地。
“這?是怎麼回事啊!”聶氏大驚失色,陸父沒說什?麼,隻是臉色很難看,忙不迭把陸雙攙扶進了屋。
聶氏則把顧環毓扶進了屋裡,安頓好她之後,忙去準備傷藥紗布和乾淨的衣裳,又去燒了熱水。
陸雙躺在床上,腹部一直在流血,整個衣裳都被染成了血色,陸父一言不發地給他止血包紮,一邊去關注陸雙的臉色,目光碰上之後,陸雙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以作?安撫。
“……爹,我沒事。”他的聲音很平靜。
“你這?叫沒事?”陸父惡狠狠蹬他,難得說了一句重話,“到底是怎麼回事?”
“是我不小心……受了傷。”
“這?是劍傷,你怎麼會被劍所?傷?”
陸雙抿了唇,沉默不再開口。陸父看他的神色,長歎了一口氣,也不再繼續問下去了,埋頭給他包紮。
包紮到一半的時?候,陸雙突然目光一動,直直盯著門口。
是顧環毓站在了門口。
她還是濕漉漉的那一身衣裳,長發淩亂,麵色煞白,靜靜立在門口看著他,綺麗又破碎,又莫名多了一分?寧折不彎的堅韌。
她遊魂一般靜靜走了進來,“我來吧。”
聶氏燒好了水,端著熱水走進來,看到顧環毓時?臉色一變,焦急道,“哎呀環環,你怎麼就這?麼出來了?怎麼不換乾衣裳?快先去換衣裳!”
顧環毓卻像是沒聽到一般,蹲在了陸雙麵前?,從陸父手裡端走了紗布,“我來吧。”
陸父聶氏麵麵相覷,彼此對了一個眼色,聶氏臉色也不太好,但還是對陸父緩緩搖了搖頭。兩人退了下去,把一方?空間留給了他們。
陸雙沒有說話,看著顧環毓在給他慢慢用紗布纏著傷口,目光一錯不錯地看著她。
腹部的血早已經?止住,隻是洇濕成紗布一片紅色,看著觸目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