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銜玉嬌 風去留聲 62772 字 6個月前

顧環毓心?中一痛, 想了想,又慢慢繼續道,“你?能這麼在意, 我很理解你?的心?情。正如同我當初設計害死了柳氏一樣,在我的眼裡, 她?是害死我娘親的凶手,也差點害死了我, 如果我不?殺她?,那麼她?就會反過來殺了我。我想你?此刻的境遇,和那時的我一樣。”

“在我的眼裡,柳氏是壞人,是害了我半生的女人,她?該死,殺了她?,我問?心?無愧;但是在我妹妹顧芷蘭的眼裡,是我殺害了最疼她?愛她?的母親,而她?的眼裡,我才是那個惡人。所以她?恨我,永遠也不?會原諒我,我也理解她?。陸雙,很多事情都有兩麵性,你?站在了彆人的立場看問?題,就很容易把彆人的罪惡擔在自己的身上,你?能這樣看,t?說明你?還是本心?善良,你?沒?有變。”

顧環毓聲音溫和,輕輕握住他的手,寬慰他道,“在我的眼裡,你?永遠都是曾經的那個梅山少?年,你?已經努力做到了最好,這些我都看在眼裡,我也從來沒?有後悔跟了你?。”

陸雙心?裡陰暗的陰霾好似一下子被什麼東西?瓦解了。

如同照進來了一束天光,正在慢慢地稀釋,他暗無天日的心?靈。

陸雙有些受寵若驚,又有些不?可置信,“……環環,這是你?的真心?話?嗎?”

顧環毓微笑,輕輕依偎在他的懷裡,“有些事情不?能多想,看開一點,至少?為了你?自己,為了我和肚子裡的孩子,好不?好?夫君。”

最後一聲夫君,溫柔且嬌。

夫君兩個字,聽的陸雙渾身上下說不?出來的舒暢,他勾起唇角,微微一笑,陰霾一掃而空,“好,我聽你?的。”

他俯下身,閉了閉眼,親了親她?的臉,又愛撫地摸了摸她?的肚子,聲音溫柔,“好了,睡吧。”.

鵝城在李蔚的重建下慢慢恢複了生機。

街道上那些被焚毀的建築修葺完畢,橫死的百姓也均得以安葬,百姓們漸漸脫離了屠城的陰影,又開始重整旗鼓,正常活動了起來。

隻是人死不?能複生,那些妻離子散的家庭大有人在,就算拚命振作?,也免不?了眉梢之間的愁雲慘淡。看著未免令人唏噓。

照顧顧環毓孕後起居的馬婦人便?是其中一位。

據說她?的一家老小全部被燕軍殺死了,隻剩下了她?一人,日日在這條街巷乞討,兩個小丫鬟每次出門都能看到她?,聽的多了,顧環毓見她?可憐,又從丫鬟嘴裡知?道她?以前給人做過乳娘,遂把她?帶進了府。

陸雙回府後看到此人,當時隻是皺了皺眉,倒也沒?說什麼。

“你?覺得有什麼不?妥嗎?”顧環毓問?。

陸雙搖了搖頭,“倒也沒?有。隻是鵝城近日混進了不?少?奸細,有些敏感罷了。”

顧環毓於是鬆了口氣,“她?隻是個無家可歸的婦人,我覺得她?可憐。”

陸雙:“雖然如此,我讓那兩個丫鬟多留幾個心?眼,你?也要小心?一些。你?如今有了身子,更是一點馬虎不?得,我也會儘量抽空回來多陪陪你?。”

顧環毓點了點頭,心?情又開始沉重。

她?知?道鵝城外,慕容彥的定北軍還在虎視眈眈,鵝城內的奸細,十有八九就是他放進來的。

那個男人又要做什麼?

顧環毓一直竭力避免自己去想這個問?題。如今陸雙正在與慕容彥交鋒,自己在親眼見證著這一切,戰爭的殘酷,容不?下兩個勝者?。

她?自然是向著陸雙這一邊的。

可是慕容彥此人心?機狡詐,不?達目的誓不?罷休,顧環毓曾經深深體會過,險些幾次落入他手,並且沒?有逃脫的可能。

她?相信陸雙的能力,但同時也為他捏了一把汗。

“夫君。”顧環毓擔憂地抓住陸雙的衣角,臨走之前叮囑他,“你?要一切小心?。”

“放心?,我有分寸。”陸雙知?她?心?中不?安,忙安慰她?,“不?要多想,照顧好自己和孩子。”

如今顧環毓身懷六甲,他就算是拚了這條命,也要護她?安然無虞。

她?如今有孕,腰肢身段卻?依舊纖細的不?像話?,舉止投足之間都愈發嫻靜溫柔,散發著母性的光輝,令陸雙時常看的失神?。

陸雙半跪下身,將臉輕輕貼在她?依舊平坦的肚腹上,眼神?溫柔下來,感受著柔軟細膩的溫度,“孩子怎麼還不?踢我?”

顧環毓忍俊不?禁,“這才多久,要等到再幾個月,孩子才會動。”

“是嗎?”陸雙也笑了,“那我等著。”

“環環,等到孩子出生之後,我便?帶你?回梅山看一看,可好?”

戰事吃緊,分秒必爭,他一直沒?有時間給顧環毓一個婚禮,這是他目前最大的遺憾。等生下孩子之後,他要帶她?回到梅山,在父母與天地的見證下舉行婚禮。

讓所有人都知?道,她?顧環毓,是他陸雙的妻。

而他早已不?再是以前那個一無所有的獵戶了,他,要堂堂正正娶她?為妻。

顧環毓目光柔和,撫了撫陸雙的發頂,輕輕嗯了一聲。

陸雙一方麵冷靜地應對慕容彥的襲擊,一方麵又忙中抽出時間來陪伴顧環毓。他的心?裡憧憬著圓滿的以後,這場戰爭他勢在必得,□□雖然疲憊不?堪,但是精神?卻?如此充實?。

可是他沒?有想到,幾個月後,意外還是發生了.

慕容彥的內奸裝作?流民混進了鵝城,雖然被季清風揪出來了好幾個,但是還是有那麼幾個漏網之魚。他們在鵝城之內煽動風言風語,創立了紅蓮教,大肆宣傳教義。

鵝城剛剛經曆了巨大的創傷,每個人的心?裡都很脆弱,如何能夠逃的開紅蓮教的蠱惑?很快城中越來越多的百姓被煽動了起來,仿佛好不?容易抓到了精神?寄托,他們變得易怒、癲狂、歇斯底裡。

好不?容易平息了屠城的風波,又被紅蓮教再次卷入漩渦之中。□□的蔓延速度如同瘟疫般可怕,半個月後,半個城的百姓都陷入了一種麻木狂熱的狀態之中,人心?惶惶,甚至就連一部分士兵,都開始陷入了自我麻痹之中。

人心?一旦毀掉,所有的一切都完了。李蔚拚命派人搜查紅蓮教,焚燒了無數教義,殺了一個又一個的教徒,可是那些早已經鬼迷心?竅的百姓卻?仍是一個個前仆後繼,仿佛野火燒不?儘般難以根除。

陸雙沒?想到短短時間內好不?容易重建好的鵝城又會淪為如此境地,他發動鐵血手腕,強製性地抓走了一批被毒化?的百姓,將他們關在牢獄分隔管理,又殺了一批大肆傳播的教徒,遏製住源頭,這才堪堪製住了紅蓮教的蔓延趨勢。

可是慕容彥不?容他喘息,立刻發起了更加猛烈的攻勢,李蔚奮力抵抗,經過了兩天兩夜的戰鬥之後,鵝城,淪陷了。

慕容彥率兵攻入鵝城,李蔚帶領燕軍逼退三舍,鵝城陷入再一次的動蕩之中。

定北軍唯一比燕王好的一點就是,至少?在麵子上,它還是要粉飾太平的。

慕容彥占領鵝城之後,沒?有如同燕王一般燒殺搶掠,而是秋毫無犯,大大安撫了民心?。李蔚則是趁著慕容彥進城之前,帶著燕軍和大部分自願跟隨的百姓離開鵝城,退向更南的一帶。

玉驊山的家眷自然是跟著一起離開。

陸雙安頓好了軍隊,親自過來接顧環毓,可是等他趕到陸宅的時候,陸宅已經人去樓空。

兩個小丫鬟已經死在了庭院裡。除此之外空無一人。

顧環毓和那個馬婦人不?見了.

慕容彥身穿明光甲護心?鎧,站在城牆上舉目遠眺。

這是他來到鵝城的第一天。

李蔚早在兩天之前便?棄城而逃,他於是率領定北軍,順理成章地攻開了城門。

一切都很順利,順利的都在他的計劃之中。

之後他需要做的便?是安撫百姓,讓他們為他所用,然後養精蓄銳,一舉直入皇城。

城池之上的風景果然很好,南州六郡皆在眼中,可是還不?夠。

他還要爬到更高的地方,享受萬人之上的獨享美景。

慕容彥心?情愉悅,淡淡望著眼前的景色,直到衛林過來傳話?,“殿下。人帶來了。”

慕容彥唇角一勾,冷峻的麵容浮出幾分笑意,轉身走下城牆。

第77章

鵝城最近被紅蓮教弄得滿城風雨, 顧環毓恪守陸雙的告誡,躲在?宅子裡不出門,連帶著讓小丫鬟和馬婦人都不怎麼出去。

四人報團取暖, 不去麵對外麵的妖魔鬼怪, 但?是好景不長?, 幾天之後?,鵝城還是淪陷了。

李蔚下令撤離鵝城, 顧環毓早早收拾好了行裝, 隻待陸雙回來接她們離開。可是她萬萬沒有想到, 她最後竟是連陸雙的麵都沒有見到。

馬婦人挾持了自己, 殺害了兩個小丫鬟,帶著她離開了陸宅。

那個寡言老實?、聲稱在?屠城中失去了一家的馬婦人, 平時恪守本分, 從來不多說?一句話、多看一個地方, 可是卻是在?離開之間迅速地挾持了自己, 順帶眼睛眨也?不眨地將兩個小丫鬟殺死?。

兩個小丫鬟正是桃李年華, 花一樣的年紀,就這麼睜著眼睛倒在?了地上,血流了一地。而顧環毓眼睜睜看到了這一切。

她孕期情緒本就脆弱,見?到此景大為哀慟, 當場便昏了過去。

等她再次睜開眼時,人已?經?離開了陸宅。

馬婦人寸步不t?離地守著她,顧環毓一睜眼看到是她, 一時悲痛萬分,也?顧不上此刻身在?何處, 揚手便給了她一個響亮的耳光。

馬婦人默默忍下,不吭一聲, 還叮囑她小心肚子,仿佛又回到了那個溫柔沉默的模樣。

顧環毓揪住她的胳膊,眼眶紅了,恨聲質問她,“那還是兩個未出閣的姑娘,你為何非要置她們?於死?地?你要抓就抓我好了!”

馬婦人默默道,“民婦也?是受人所托,否則死?的就是我自己,婦人莫要動了胎氣,我們?馬上就要到了。”

“你要帶我去哪裡?”顧環毓心中隱隱不安,“放我回去!我要回去!”

“如今我們?人在?紅蓮教的地盤,婦人還是不要大聲喧嘩的好。”馬婦人勸道。

顧環毓聽到紅蓮教三個字,心中一驚。

她曆來不是橫衝直撞的主,當下便噤了聲,審時度勢了起來。

若是在?這裡一個不小心,彆說?是等不到陸雙了,就連馬婦人也?護不了她。

“你要帶我去哪裡?”

“婦人見?了就知道了。”

顧環毓心中大恨,但?還是選擇了乖順,身處虎狼之窩,沒有人會和自己的命過不去,何況她如今還不是一個人的命,若是她有了什麼不測,莫說?是肚子裡的孩子,就連陸雙也?會生死?難料。

畢竟陸雙的瘋魔她也?親眼見?識過,她真怕自己和孩子若是發生了不測,他到時候會做出怎樣瘋狂的事。

如今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保住自己,見?機行事。

於是她取下自己身上的釵環首飾,每到一個地方便偷偷丟下一個,順便在?每一個落腳的地方刻下一個符號,期待能夠被陸雙等人所發現。

就這麼窩藏在?紅蓮教中待了幾天,然後?她被馬婦人帶去了一個地方,很快在?這裡她見?到了一個老熟人。

慕容彥。

“是你。”

見?到是他時,顧環毓其實?並不吃驚,她一路上早就隱隱有了猜測。

除了他,誰還會這樣大費周章地找她。

兩人之間已?經?相隔了相近一年的光景。慕容彥微微一笑,還是那一副光風霽月的模樣,隻是與燕軍長?久的拉鋸戰也?讓他的眉梢多了幾分肅然和焦灼,瞧著比之前更加冷戾難測。

慕容彥似笑非笑看著她,道,“毓兒?,好久不見?。”

身邊早已?沒有了馬婦人,也?許她早已?功成身退。室內隻有他們?二人,顧環毓抬頭?靜靜看著他。

眼前這個男人,比她麵對的任何人都要棘手,在?他的手裡,她就沒有過逃脫的機會。

她突然覺得無與倫比的心灰意累,“慕容彥,你到底要乾什麼?”

竟是連殿下也?不叫了,而是直呼他的名諱。

慕容彥負手而立,並沒有露出絲毫的暴怒,深深看著眼前這個將近一年未見?的女人。

上一次見?麵,還是在?玉驊山外的大營,那個時候他信誓旦旦會留住她,沒想到半路殺出了一個死?而複生的陸雙。

而這將近一年的蹉跎,也?俱是因為他。

他沒有想到,自己從始至終沒有看得上的一個獵戶,會成為他的一生大敵。

屢屢觸犯他的逆鱗。

甚至還搶走了他一直以來心心念念的女人。

慕容彥冷冷一笑,忍下內心的陰戾,瞧著眼前的顧環毓。

她還是一如當初的美,一點也?沒有變,好像又有哪裡不一樣。

不過他沒有在?意,隻是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李蔚已?經?率兵離開了鵝城。毓兒?,你如今彆無選擇,隻能待在?我的身邊。”

他至今都能夠記起,那一夜親眼看到她被他帶走揚長?而去,那一刻深刻的恥辱。

他自詡天之驕子,無往不利,竟是第一次在?一個卑賤到不能再卑賤的土匪手裡栽了跟頭?。

而更為可恨的是,他跟了燕王之後?,搖身一變從土匪成為了將士,處處與他作對,竟是令他屢次受挫。

一個卑賤的土匪,如何能夠這樣放肆?

他不能再讓他繼續囂張下去了。

慕容彥俯下身,輕輕摸了摸顧環毓的臉,聲音溫柔,“好好在?這裡養著,不要做傻事,你知道我的手段。”

說?完這句話之後?,他便揚長?而去。他把?顧環毓安置在?了一個最安全的地方,派了很多侍衛,從早到黑無間斷地監視她。

顧環毓日日被禁足,舉步維艱。慕容彥自那日之後?便再也?沒有來過,每天好吃好喝地供著她,顧環毓從一開始的擔驚受怕,漸漸變成了更加危險的揣測。

她突然開始不安了起來。

以她對慕容彥的了解,此人心機深沉,做一件事情必有多種目的,他絕不是簡單的兒?女情長?,真的把?自己關在?這裡這麼簡單。

既然費儘心思找到了自己,卻又不來光顧,還令人精心照顧,這一切是為了什麼呢?

顧環毓突然想到了一個更加危險的猜測。

他要利用?自己,引陸雙入局。

得知自己被抓,陸雙一定會設法來救自己,或許慕容彥也?是明?白了這一點。

而他等的就是這一刻。

他要殺陸雙!

一想到這裡,顧環毓心跳如鼓,渾身上下忍不住地發起了冷。

翌日,慕容彥再次踏足了顧環毓的房間。

他麵帶微笑,心情瞧著不錯,很滿意顧環毓的安分守己。

雖然她的心裡並不是這麼想,但?至少她的表麵功夫還過得去。身處險境,她知道怎樣也?不能為難自己,也?知道如何態度會取悅於他。

他曆來喜歡她的聰明?。

顧環毓在?這裡苦熬了一整天,見?到慕容彥到來之後?,她眼睛一亮,急忙站起,快步走到他的身前,不安地看著他。良久後?,她朝他緩緩跪了下去。

“殿下……”顧環毓深深垂下頭?去,“求你放了陸雙……”

慕容彥靜靜看著跪在?眼前的顧環毓,他沒有扶她,而是笑了起來,淡淡道,“我的毓兒?,果然冰雪聰明?。”

顧環毓悲戚道,“求殿下高抬貴手,饒了陸雙一命。”

慕容彥半跪下身,平視著顧環毓。

“毓兒?在?跟我講條件嗎?”他的眼睛是笑著的,笑意卻沒有一點溫度,“如今你人就在?我的手裡,插翅難飛,你又有什麼資格與我講條件?”

顧環毓深深地閉上眼。

片刻後?,她呼出一口?氣,輕輕道,“我願意此生侍奉殿下,不離不棄,隻求殿下……”

“聽上去倒是很有誘惑力。”慕容彥打斷了她,“可是不行。”

“你的心我要,他的命,我也?要。”

慕容彥冷笑,“你知道嗎?我有多後?悔,當初我真應該殺了他的。”

顧環毓錯愕地抬起眼,似乎不解他為什麼要這樣說?。

慕容彥索性?也?不瞞著她了,笑了一下,道,“那一日我殺了他的父母,卻留下了他一條命,如今想來,我真不該如此心慈手軟。”

自己的一時心軟,竟然留下了這麼大的一個禍患。早知如此,他就應該送他們?一家三口?一起上西天。

顧環毓看著他,慢慢睜大了眼睛,整個人陷入了巨大的驚愕之中,久久說?不出話來。

“……原來是你。”

陸雙找了這麼多年的凶手,竟然是慕容彥。

她神色恍惚,目光忍不住落向他的腰際,看到了與陸雙那裡一模一樣的玉佩。

慕容彥察覺到她的目光,微微一笑,將腰際的玉佩扯了下來,放到了她的眼前,“原來如此。我的玉佩在?他的手裡,是嗎?”

“這個玉佩是母親留給我的唯一遺物。”慕容彥疑惑解除,淡淡道,“我遺失了這麼多年,都沒有找到,隻能命人重?新打造了一個,原來竟是漏在?了梅山。”

顧環毓麵色灰敗,死?死?瞪著他,一字一句咬牙道,“……是你。”

慕容彥承認,“沒錯。是我。”

看著顧環毓的神色,他冷冷一笑,伸手拂了拂她的鬢發,將它捋到耳後?,“剛才還說?要不離不棄跟著我,怎麼,現在?又要恨的想殺我?”

但?是不怕,此刻她在?這裡,他命人設下重?重?埋伏,隻為殺了陸雙。

陸雙一死?,那麼得到顧環毓的心,也?是遲早的事。

“如果他敢回來救你的話,我可以讚他一句有種,”慕容彥抬手掐起她的下頜,聲音滿滿的惡意,“我會親手砍下他的頭?,日日掛在?你的眼前,供你欣賞。毓兒?,你說?好不好?”

第78章

“不可!”季清風阻止陸雙。

“我們已經撤離了鵝城, 你現在回?去便是送死!”

鵝城之外,撤離的大軍營帳裡正在進行激烈的爭執。

陸雙站在一旁,寸步不讓, 隻淡淡地重複著一句話, “環環如今生?死未卜, 我必須要?回?去救她。”

“大軍現在離不開你,你若離開, 群龍無首t?, 你這是在開玩笑!”季清風怒道, “陸雙, 你是要?為?了一個女人,賠上我們?幾萬兄弟的性命嗎?”

李蔚看?向?橫眉冷對的兩人, 誰也不肯相讓。他?頭疼地敲了敲太陽穴。

兩個人都沒有錯, 一個是為?了情, 一個是為?了義。

隻是這兩人都是與他?生?死過命的兄弟, 他?誰也說不得。

季清風見陸雙一意孤行, 更加怒不可遏,轉頭看?向?站在一旁看?好戲的李蔚,“你來說!”

李蔚連忙正色,擺了擺手, “這可不關我的事啊,你們?繼續。”

“什麼叫不關你的事?”季清風道,“他?如今不聽你的話, 執意要?走,你難道不管一管?”

李蔚像是在看?兩個爭執糖果的孩子, 一臉似笑非笑的表情,“我覺得你們?兩個說的都對。”

“你這是和稀泥!現在像是開玩笑的樣子嗎?”

“不然呢?那想一個兩全的辦法?”

“現在哪裡還有什麼兩全的辦法?”季清風的臉色更加難看?, 氣?憤李蔚到了這步田地竟還在開玩笑。

李蔚隻是好脾氣?地笑了笑,笑著笑著,笑容有些苦澀。

他?如今率領大軍撤離了鵝城,可謂是狼狽至極,這次與燕王相鬥,沒想到最後被慕容彥來了一招黃雀在後,玩弄的徹底失敗。

他?心裡又何?嘗不窩火。

李蔚哼了一聲,慢慢道,“你們?好好想一想,如果再退回?南邊,慕容彥便可長驅直入殺到皇宮,到時候等他?登基稱帝,我們?便再無轉圜之地,遲早都是他?嘴裡的肉。我們?好不容易才從玉驊山出來,你們?難道還想回?去那個地方嗎?如今……嗬,怕是回?去,也難了。”

季清風神?色肅然了下來,“你的意思是……”

“鵝城內紅蓮教猖獗,我就不信他?慕容彥到了鵝城,會有什麼不一樣。”李蔚信誓旦旦地哼了一聲,“我的意思是,我們?就在附近紮營,伺機而動,就算是死,也要?死在這裡!”

陸雙此時看?了李蔚一眼。

李蔚心中了然,對他?笑了笑,寬慰道,“至於你,我明白你的心情。但是小陸,你冷靜下來想一想,顧環毓好好一個孕婦,憑空消失不可能是出事了,可能是被人好好藏起?來了,說不定便是慕容彥故意把她扣了起?來,誘你前去,你若此刻上門,才是正合了他?意。”

陸雙沉默不語,那樣子明顯沒有絲毫的安心。

片刻後,他?緩緩道。“我不能拿她的性命開玩笑,她的事情,隻有百分百確認,沒有揣測。”

李蔚歎了一口氣?,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放心,我們?的一部分探子還留在鵝城,我會命人暗中關注顧環毓的下落,一旦有消息,我便第一時間來通知你。不必擔心,她會沒事的。”

陸雙始終沉著臉,一語不發地離去,到了第二天,手下的士兵便通報了他?不告而彆的消息。

李蔚和季清風雙雙看?了一眼,眼中是無可奈何?.

初來陌生?環境,加上連日來的擔憂失眠,顧環毓近日的孕吐越來越多。

為?了不讓人發現,她都是悄悄背著丫鬟行事。

也許是馬婦人最後的良心發現,沒有和慕容彥講起?這件事,所以慕容彥到現在還不知道她肚子裡懷了孩子。

她隻能儘量規避與慕容彥相處的機會,不讓他?碰到自己。她不敢想若是被他?知道了這件事,會不會當即就命人給?她打掉。

如今自己被困在這裡,寸步也出不去,她的滿腦子裡都是慕容彥信誓旦旦的狠話。

陸雙,他?可千萬不要?來啊。

可是幾日之後,她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在囚禁的第五日,顧環毓靜靜地枯坐在無人的殿內,突然聽到了外麵?傳來的激烈的打鬥聲。

她心下一沉,立刻便起?身衝了出去。

也是她太過心急,沒有留意到守在殿外的護衛已經全部消失不見,她顧不得在意這些蹊蹺,一路順利地衝出了殿外。

陸雙殺來之前,慕容彥破天荒去了一趟素枝那裡。

他?什麼也沒有說,給?了她一套衣裳,令她換上,又命人給?她重新梳了發髻。

素枝自打在玉驊山被慕容彥傷了心之後,便對慕容彥不似以往熱絡,但此刻見他?再來看?自己,她還是歡喜的,心中再次燃起?愛意,順從地按照他?的吩咐梳妝打扮。

當她含羞帶怯地站在慕容彥眼前時,慕容彥深深看?著她,沒來由地突然冒出來這麼一句,“確實?很像。”

素枝疑惑,不明白慕容彥為?什麼會這麼說。

慕容彥將她抱住,親了親她的臉,溫柔一如往昔,還給?她戴上了一層麵?紗,“今晚月色很美,陪我出去走走吧。”

素枝自然是滿心滿眼地答應。

她還不知道,過了今夜之後,她的命運就會發生?翻天覆地的改變。

散步的路上,慕容彥心不在焉,一直抬頭看?天上的月亮,像是在等什麼人。

刺殺就這麼毫無預兆地發生?了,潮水似的廝殺聲不知不覺間從四麵?八方傳來,素枝嚇得縮在慕容彥懷裡,轉動著眼睛去看?周圍的情況。

當那個玉驊山從天而降的男人再次現身時,素枝驚愕地睜大了眼。

她沒有想到自從上次分彆之後,還會與他?再見一麵?。

男人依舊一身黑衣,手持長劍,騎在馬上一路疾馳,鮮血不斷飛濺而來,噴湧在衣上、地上,打在他?陰鷙的臉上,成為?一道濃墨重彩的色澤,分不清是他?的還是彆人的。男人一路打退周圍的士兵,勢不可擋,如同?收割生?命的死神?。

慕容彥一邊命令士兵攻擊,一邊帶著她一步步走上高台。

兩人走上高台,他?負手而立,看?著在下麵?奮力抵擋的陸雙,欣賞地拍了拍手,“我果然沒有看?錯人,你最終還是一個人來了,有膽量。”

陸雙還在浴血奮戰,身上、胳膊上已經被箭矢劃開了一道又一道的口子,刺目的鮮血流了下來。看?到高台上那一抹熟悉的身影時,他?的眼睛驟然亮起?。

環環!

慕容彥站在高台,悠哉地看?著這一切,不緊不慢的聲音消融在殺聲中,“陸雙,你是迄今為?止第一個令我刮目相看?的人,已經很久沒有人能夠令我這麼興奮了。死在我的手上,應該是你的榮幸。”

他?想起?了曾經淪落在梅山,一個老道士給?他?算的一道命。

老道士說他?命占瑤光,有一命中注定的克星,他?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他?當時不在意,隻是以為?老道士說的是他?與太子。可是如今這麼一看?,他?越來越覺得說的更像是他?與陸雙。

他?們?師承一人,針鋒相對,如今水火不容。如果慕容彥未來想要?大業可成,必然要?先除掉這個心腹大患。

他?今夜絕不能讓陸雙活著離開這裡。

慕容彥這麼想著,命令眾人停止了攻擊。

“陸雙,那一日你在眾目睽睽之下劫走了毓兒,如今我也還你一份大禮。”

高台極高,在這裡可以俯瞰眾生?,素枝站在上麵?有點?慌,不安地轉頭看?慕容彥,可是男人冷冷一笑,氣?定神?閒地扶住她的腰身,命令她不要?亂動。

“你還記不記得,第一次見麵?,我對你說過的話。”慕容彥從身後抱著素枝,緩緩道,“我說過,留著你的命,以後有用。”

“現在,就是你有用的時候了。”

說罷,他?將素枝從高台之上推了下去。

素枝錯愕地看?著眼前驟然跌落的一切,一時間忘記了所有反應。

“環環!”陸雙歇斯底裡地大叫,狠狠衝開士兵,縱馬朝她用儘全力奔了過去。

就在他?即將到達,伸手接住素枝的那一刻,後背傳來噗呲一聲,他?被衝過來的士兵趁機用劍刺了一個對穿。

有鮮血立刻噴在了素枝的臉上。

素枝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男人,突然感受到了一種極大的震撼。

陸雙猛地低下身,咳出了一口血。

就在這時,遠遠的一邊傳來了跌跌撞撞熟悉的喊聲。

“陸雙——”

慕容彥轉過頭,看?到走廊裡奮力奔跑過來的顧環毓,又看?了看?眼前的陸雙,他?幾步並?作一步,將顧環毓扣到了自己身邊。

陸雙神?色恍惚,忍著胸口的劇痛,緩緩地抬起?了頭。

看?向?顧環毓的那一刻,他?睜大了眼睛,久久沒有回?過神?來,似是覺得不可置信,良久後,他?又慢慢低下頭去,看?著懷裡的素枝。

慕容彥覺得從未有過的愉悅,這些日子的鬱結一掃而空,倏然笑了起?來,“陸雙,你好好看?看?,你懷中的女人t?,她究竟是誰?”

他?輕鬆製住顧環毓的掙紮,居高臨下站在高台之上,對他?發布了宣言,“陸雙,死心吧,一個低賤的土匪而已,你有什麼資格跟我搶?”

“就算是死了,我也要?你眼睜睜地看?著,你的死前的最後一幕,是毓兒和我在一起?。”

說罷,他?揚了揚手,示意士兵放箭。

第79章

密密麻麻的箭雨頃刻間朝陸雙襲來。

顧環毓陡然一震。

這場景似乎似曾相識。

她想起來了, 在她之前做過的一次次夢裡,陸雙就是這樣身中?數箭,倒在了血泊之中?。

此情此景, 和曾經的夢融為一體。

“不……”顧環毓喃喃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視線逐漸一片漆黑, “不要——”

突兀的聲音傳來,慕容彥在身後慢慢擁住她, 笑意淡淡, “還好你趕上了。”

“毓兒, 這個畫麵?, 我定要與你共同欣賞。”

他要讓她親眼看著他死。

男人指尖微涼的溫度傳了過來,顧環毓隻覺得渾身上下一陣陣的發冷。

她開始頭暈眼花, 小腹傳來陣陣疼痛。

她一眨不眨地看著與定北軍奮力搏殺的陸雙, 雙眼漸漸發紅, 隻喃喃重複著一句話, “……陸雙……”

慕容彥過了很久才反應過來懷中?人的異常, 顧環毓臉色蒼白,痛苦地捂著肚子?,他蹙起了眉,“毓兒?”

他忽然臉色一變, 看到了顧環毓站著的地麵?,開始有了點點的血跡。

慕容彥大驚,一把將顧環毓抱起, “傳醫官!”

就在這時,軍營外又傳來了一陣突如其來的廝殺聲, 震耳欲聾的聲響蓋住了所?有的聲音,慕容彥抱著顧環毓回身望去, 便看見大營外一隊黑騎正?在衝破突圍,如同從?天而降。

顧環毓似有所?感,艱難地側過臉,最?後看了一眼陸雙所?在的方向,不知是從?哪裡重新?獲得了力氣?,她用力推開了慕容彥,用儘全力奔向高台。

她將雙手放在嘴邊,衝混亂的下麵?大聲喊道?,“陸雙!離開這裡!”

正?在與敵人殊死搏殺的陸雙在聽到了這個聲音之後,立刻朝高台上看過去,精光迸射的眼睛死死盯著顧環毓。

“玉佩!慕容彥!”

顧環毓深深看著陸雙,眼淚不自覺間奪眶而出,大聲重複著這句話。兩人相隔一線,又咫尺天涯。

“玉佩!慕容彥!”

大聲說了幾遍之後,她終於失去力氣?,軟軟地倒了下去。

陸雙急火攻心,見到顧環毓倒地,胸口一陣刺痛,竟是低頭猛地咳出了一口血,定北軍趁他不備,想要從?背後偷襲他,被李蔚趕來的黑騎及時擋住,殺出重重包圍的黑騎將陸雙攔腰帶到馬上,一路殺掉兩邊攔路的士兵,絲毫不戀戰,迅速撤離大營。

顧環毓做了很長?的一個夢。

夢裡,她和陸雙,還有她的娘親、陸父陸母,他們?都待在梅山上,一起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她和陸雙在天地和父母的麵?前結為連理,成為了一對普通又恩愛的夫妻。

在亂世縹緲之中?,他們?一家人相親相愛,過著與世無爭的生活。她和陸雙日後還會有孩子?,兒孫繞膝下,隻羨鴛鴦不羨仙。

顧環毓在這美夢中?流下了眼淚。

她慢慢睜開眼,眼前是一頂華麗的帷帳,帳內焚香嫋嫋,華美的不真?實。

這裡不是梅山。

“你醒了。”旁邊一個男聲悠悠道?。

顧環毓回過神?,看到慕容彥後,她猛地變了臉色,從?床上坐了起來。

“你夢到了什?麼?你竟哭了。”

顧環毓緊張地盯著慕容彥。這裡不是梅山,這裡是鵝城,那些美好的畫麵?全都是夢境,她此刻被慕容彥囚|禁在這裡,而陸雙生死未卜。

她的聲音有些發顫,“……陸雙呢?他怎麼樣了?”

慕容彥的笑容一凝,目光變得有些耐人尋味,淡淡道?,“先不說陸雙,我們?先說說你。毓兒,你懷孕了,你知道?嗎?”

顧環毓的臉色一瞬間僵硬。

慕容彥看著她的神?色,心裡便什?麼都清楚了,“……原來你早就知道?了。”

“毓兒……那你為何要瞞著我呢?”

顧環毓下意識捂住肚腹,她記起了昏迷之前小腹傳來的陣陣刺痛,不安了起來,“……我的孩子?……怎麼樣了?”

慕容彥淡笑,笑容平靜中?透著冰冷,“醫官說你受了驚嚇,動了胎氣?,你肚子?裡的孩子?暫時無事。”

顧環毓立刻鬆了一口氣?,她聽著慕容彥平靜的轉述,心裡轉眼間又被另一股更大的不安所?覆蓋,她緊緊握住慕容彥的胳膊,抬起眼睛,乞求地看著他,“……慕容彥,求求你,……就拿我的命換孩子?的命,可以嗎?”

慕容彥始終微笑著,目光卻攝人的陰沉,“留著他?留著這個你與彆的男人的野種?顧環毓,我憑什?麼?”

顧環毓覺得自己此刻無路可走,她幾乎用上了所?有的妥協和乞求,“慕容彥,隻要你能留住這個孩子?,我發誓從?今以後一心一意地跟著你,再也不去見陸雙,如果你不喜歡這個孩子?,我也可以生了以後就讓人遠遠地送走,隻要你能留他一條命,可以嗎?”

慕容彥從?來沒有被顧環毓這樣對待過,此刻見她握著緊緊自己的胳膊極力乞求,極儘軟弱之態,一雙眼睛裡隻能看到自己,而這一切皆是為了自己能夠放她肚子?裡的孩子?一馬。

可是怎麼可能呢?

這孩子?不僅是顧環毓的孩子?,還是陸雙的啊。

那個土匪,這是那個土匪和顧環毓的愛情結晶,他怎麼能夠允許自己養著這樣的野種?

顧環毓已經泣不成聲,“慕容彥……慕容彥……”

“你已經殺了他的父母,難道?還要再殺了他的孩子?嗎?”

慕容彥目光一厲,倏地掐住了顧環毓的脖子?。

顧環毓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弄得呼吸不暢,頃刻間小臉通紅起來,眼淚汪汪又驚懼地看著他。

“我乃堂堂皇子?,地位一人之下,我殺了人,難道?還要讓你判罪嗎?”慕容彥冷笑,直直地盯著她豔若桃李的一張臉,“顧環毓,你知道?我殺了多?少人嗎?我殺的人,連我自己早就數不清了,你又如何能懂?我這個人沒有慈悲,所?以,彆指望我能網開一麵?。實話告訴你吧,這個孩子?,我留他不得。”

顧環毓怔怔看著他,兩行清淚從?眼角劃過,喃喃道?,“如果你殺了他,我也……”

“你也不活了是嗎?”慕容彥打斷她的話,冷笑道?,“確實,我想讓這個孽種消失,但是不想讓你死。若不是太?醫說你身體虛不受補,強行打掉胎兒很可能會一屍兩命,那麼我早就在你昏迷不醒的時候便動手了。顧環毓,你該慶幸,你的這條命在我的眼裡還有價值。”

顧環毓痛苦地閉上了眼。

慕容彥貼近她的臉,聲音狠絕,“你該清楚自己如今的情況,那麼就彆惹怒我,好好養好你的身體,若是讓我一個不高興,那麼我必定留他不得,聽懂了嗎?”

“至於那個陸雙……”慕容彥磨了磨牙,緩緩道?,“算他命大,最?後關頭被人救走,但是將來我與他必有一戰,我必要置他於死地。顧環毓,你若是想要留下這個孽種,那麼便從?此之後安心待在我身邊,再從?你的嘴裡讓我聽到陸雙兩個字,你知道?我會乾什?麼。”

說完這些後,他冷笑一聲便揚長?而入。

兵荒馬亂的一日在顧環毓的膽戰心驚之下就這麼結束了。也許是慕容彥正?值盛怒,他竟然不願意再見到顧環毓,任由她幽居在這裡,再不踏足。

但是這樣也已經讓顧環毓心滿意足,她不知道?慕容彥對她說的那些話有幾分真?幾分假,從?一開始的戰戰兢兢,以致於端來的食物和東西都不敢接觸,經過了一天一天的試探之後,她終於慢慢地意識到,慕容彥真?的沒有想要現在對她的孩子?動手。

她開始慢慢地放下心來,一心一意恢複起了身子?。

幽居在這裡,她不敢出去見人招禍,便終日待在殿內。慕容彥給她的看護十分嚴密,幾乎是連個蒼蠅也飛不進來。除了照顧她的侍女之外,再無任何一人踏足,像是一處無人問津的角落。

時間就這樣無意識地過了一天又一天,不知過了幾何,不知春去秋來,她再不管外麵?的風雲變幻,隻是一心一意地待在殿裡養胎。

肚子?就這樣逐漸顯懷,一日大起一日,幾個月後更是到了需要侍女攙扶的地步。

身邊的侍女溫柔細致,隻是沉默地照顧著她日益臃腫的身子?,從?不多?說一句話,外麵?的風t?雲變幻好似與她們?全然無關。

期間有那麼一次,慕容彥來看過她,男人隻是遠遠地坐著,神?色不定地盯著她隆起的肚子?,不說一句話,就隻是這麼若有所?思?地坐著看著,也不知道?在想什?麼。坐了一炷香的功夫,他便走了。

顧環毓知道?這也許是自己與肚子?裡的孩子?唯一的相處機會了,等到孩子?生下來之後,慕容彥一定會將他送走或者更加殘忍地去想,他會殺掉他。於是她再也顧不得再揣測慕容彥的想法,每天圍著殿內走動,努力鍛煉身體、改善營養,隻為了能夠讓孩子?健健康康地生下來。

慕容彥總是突然出現,然後再無聲無息地消失一段時間,每次也不說幾句話,陰沉的令人捉摸不透。

等到再一次出現的時候,他的神?色匆匆,看上去略有疲色,但是目光炯炯,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收拾收拾,跟我走。”

顧環毓彆無他法,隻得挺著隆起的肚腹,跟著他離開了鵝城,一路北上。

一路上慕容彥與她同乘一輛馬車,倒是沒有先前的陰沉不定,難得多?了幾分耐心,一路小心護著她,不讓馬車太?過顛簸。

就這樣行了半月之後,一行人回到了久違的京城。

第80章

惠王自食惡果, 在皇宮內被一群宮女太監合力謀殺。

宦官把持了朝堂,整座皇宮燒殺搶掠一片狼藉,大半皇城淪為了一片焦土。

兩個月後, 李蔚率領大軍強勢回?歸, 蕩平了皇城內亂, 李蔚入主皇宮,先一步搶在了慕容彥的前麵, 成為了這座皇城新的主人。

麵對天下人的悠悠眾口, 李蔚非但毫不在意, 反而也打出了皇室血脈的大旗。

那個言官口中的亂臣賊子, 聲稱自己乃是先皇之子,身上也同樣流淌著純正的皇室血脈, 不僅謄寫了慕容彥的十?大罪狀昭告天下, 還名正言順地向慕容彥發?出宣戰。

原來是李蔚救回?了陸雙之後, 不僅知?道?了當年殺害陸雙父母的真凶, 並且還知?道?了另一塊玉佩的下落。

多年來的身世之謎終於揭開, 自己原來是皇帝的孩子。李蔚雖然對這個真相存疑,但是不妨礙他借此搖旗呐喊,有了名正言順的理由養精蓄銳、收納兵力。

鵝城飲恨大敗後,李蔚便將此等羞辱深深記在了心裡, 他駐紮在鵝城一帶,與慕容彥之後又展開了大大小小數十?場戰役,同時又在迅速吸納兵源, 養精蓄銳、安撫百姓,不出數月, 奉天軍發?展成了十?萬之眾。

期間陸雙發?揮了至關重要的作用,鵝城紅蓮教泛濫, 民眾混亂、管理難度極大,慕容彥接手了這個燙手山芋,自己也終於自食了苦果。陸雙趁著慕容彥分?身乏術之時,不斷發?動奇襲,小刀割肉一般消磨著慕容彥的兵力,將鵝城變成了一道?天然的囚籠。

敗多贏少之後,慕容彥自知?不能繼續這樣下去,命令定北軍再不戀戰,吩咐眾人離開鵝城,大軍朝著京城而去。

季清風手底下的密探早已提前掌握了慕容彥的動向,李蔚率領奉天軍,數萬兵馬星夜兼程、披星戴月,先一步搶在了慕容彥的前麵,殺到了京城。

入主皇城之後,李蔚下出的第一道?命令便是清除宦臣奸佞,同時加緊了對慕容彥的討伐,掃除他登基之後的最後一道?障礙.

這場奉天軍與定北軍之間的戰爭足足持續了六個月,而在這六個月裡,顧環毓的肚子漸漸漲了起來,她與慕容彥一起待在京城之外,安心地養胎。

有的時候她會感受到來自秘密角落的窺視,季清風的暗探會時不時過來看她一眼,以確保她的安全,然後便將這個消息告訴季清風和陸雙。

顧環毓雖然足不出戶,但也能通過外麵的風聲隱約知?道?一些事情:如今陸雙安然無恙,他和李蔚一起入住了皇宮。李蔚可?能會成為下一個皇帝。

這一切令顧環毓感到震驚,她難以想象在去年之前,她見到的李蔚還是那個吊兒郎當的玉驊山土匪頭子,如今一年過去,他竟然搖身一變,不僅成了先帝遺留在外的遺腹子,或許還即將成為下一任的帝王。

草莽成為一代帝王,在這個亂世之中就是這麼?神奇不可?思議。

而慕容彥,這個自詡高貴的天潢貴胄,不僅敗在了一個草莽手裡,而且那個草莽還是與他同出一脈,他們有著共同的母親。

他如此高傲不可?一世,怕不是無論如何?都無法接受這一切。

但願,他不要拿自己開刀。

慕容彥自打將她帶到京城之後,便對她不聞不問,可?是顧環毓依舊不敢有絲毫的放鬆,她知?道?慕容彥此人心機深沉,自然不甘心看到眼前的這一切,可?是如今自己大腹便便,連自由行動都困難,隻能乖乖地待在這裡。如今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平安誕下腹中的孩子。

可?是意外還是發?生了。慕容彥將她護的滴水不漏,懷孕期間不允許任何?人來探視,但是某一日還是迎來了不速之客。

高氏女?揮退眾人,姿態高傲又嫉恨,不知?是想儘了多少辦法才進入的這裡,她惡狠狠地看著顧環毓的樣子,又將目光落向她高高隆起的肚腹。

“怪不得?殿下不讓任何?人來探視,連我這個王妃都拒之門外,原來是將你藏在了這裡,你竟還懷了他的孩子。”

自從陸雙夜襲大營,素枝生死不明之後,高氏女?便漸漸開始對這位殿下心生恐懼。她知?道?那一夜是慕容彥將素枝故意打扮成了顧環毓的模樣,引誘陸雙犯錯,再借機殺了陸雙。那一夜她未曾目睹,卻聽親眼看見的侍女?說殿下毫不留情地將素枝從高台上推了下去。

若不是發?生這件事,高氏女?一直認為殿下愛重素枝,將她視為眼中釘,沒?想到關鍵的時候,殿下竟是說舍棄就舍棄,他推的那一下,根本沒?有在意素枝的死活。

那麼?他對自己這個王妃呢?高氏女?不敢深想下去。

兔死狐悲,這些日子她戰戰兢兢,待在自己的寢宮中不出去,卻無意間聽到了顧環毓懷孕的風聲。

她派人前去打聽,但是無奈慕容彥將她保護的極好,竟是好幾次都無功而返,可?是越是這樣,她越想要一探究竟。

連素枝都能說舍棄就能舍棄,如果這世上隻有一人能夠讓殿下如此看重,為什?麼?這個人不能是自己?而是那個委身於土匪的女?人?

而如今她看到了什?麼?,她竟然真的肚子裡懷上了慕容彥的孩子。

高氏女?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麼?樣的心情,嫉恨、了然、絕望,是自己將高家?所?有的兵力儘數奉上,唯慕容彥馬首是瞻,自己兢兢業業待在他的身邊,將王妃做的儘心儘力,而他還是忘不了這個女?人,竟然還允許她懷上他的孩子。

而這一切,連自己都沒?有資格享受到。

高氏女?絕望地閉上眼,隻覺得?怒火攻心,大喝一聲,令身邊的侍女?衝了過去。

顧環毓大驚失色,連忙捂住肚腹,艱難地想要逃脫,身邊的侍女?很快擋在她的身前,與高氏女?的侍女?廝打在一起,動靜驚到了殿外的侍衛,很快許久未見的慕容彥便匆匆趕來。

數月未見,慕容彥身形瘦削了些,麵色更加陰鷙,隨行而來的侍衛齊刷刷跟在他身後進來,將數名侍女?齊齊拿下。

慕容彥冰冷的目光逡巡著殿內,最後落在看到自己之後便白了臉色的高氏女?身上,“王妃,意欲何?為?”

高氏女?剛才此舉本是衝動,看到慕容彥之後便再也穩不住陣腳,連忙跪了下去,又心有不甘,怨恨道?,“殿下,此女?身份不潔,又委身於亂黨,求殿下勿要被此女?蒙蔽,此等卑賤之身,如何?能夠誕下殿下的子嗣!”

慕容彥冷冷地瞧著她,而一旁的顧環毓也在膽戰心驚地盯著他。

空氣靜默了良久,慕容彥忽的嗤笑了一聲,笑聲很輕很淡,“你以為你是誰?”

高氏女?倏然愣住,一瞬間殿內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

“你以為我是為什?麼?娶你?”慕容彥看著麵如金紙的高氏女?,朝她一步步走?了過去,“不過是看中了你們高家?的兵馬,讓你高家?為我所?用罷了。”

高氏女?望著眼前冷酷又陌生的慕容彥,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她的眼淚奪眶而出,不知?是哪裡生出來的力氣,嘶啞了聲音,“是我高家?為殿下鞍前馬後,浴血沙場!”

“如今你們高氏失勢,你以為你還有什?麼?價值做我的王妃?”慕容彥郎心t?如鐵,淡淡道?,“想做我的王妃,你不配。”

說完之後,他朝身後的衛林使了個眼色,衛林心領神會,拔出劍乾脆利落地捅進了高氏女?的胸口。

高氏女?睜大雙眼,軟軟地倒在了地上,最後一眼仍是睜著望向高高在上的慕容彥,血淌了一地。

一個鮮活的生命,就這樣眼睜睜地死在了顧環毓眼前。

顧環毓往後退了一步,怪物似的看向慕容彥。

下一刻,她痛苦地捂住肚子,感到肚腹撕裂般的絞痛,雙腿之間開始淌出滑膩的液體。

侍女?驚叫,“不好了,夫人要生了——”

殿內兵荒馬亂起來,侍衛抬走?了高氏女?的屍體,飛快地清理帶血的地麵,而內殿裡則是陸陸續續的侍女?進進出出,手中端著一個個帶血的銀盆,裡麵時不時傳來顧環毓痛苦的悶痛聲,整個殿內都充斥著濃重的血腥氣。

有產婆擦了擦頭上的汗,從裡麵快步走?出,倉皇地跪在了慕容彥身前,“夫人受了驚嚇,胎像有些不穩,怕是有些凶險……”

慕容彥麵無表情,望著內殿帷幔的方向,淡淡道?,“若保不住她,我要你們全部陪葬。”

產婆戰戰兢兢地應了,再不敢多說一句話,複又進了內殿。

渾身上下撕裂般的痛,顧環毓全身冷的發?抖,嗓子在長久的嘶啞之中失去了力氣,感到自己的力量正如流沙一般迅速地流逝。

她的眼前逐漸模糊一片,慢慢地,眼前浮現出了母親的身影,她在笑著看著自己。

光影交錯之中,母親的身影逐漸淡了,漸漸又浮現出另一道?頎長的黑色身影,身影側身看著她,柔和的光暈打在其中,看不清臉,卻異常的令人安心。

顧環毓艱難地睜開眼,循著那一道?身影跑了過去……

遠遠的皇城之內,陸雙正從李蔚的大殿內走?出。

他剛剛與李蔚商議了南下討伐慕容彥的布署。此次南下由他親自率兵,李蔚批準了他的計劃,並且調撥了足以剿滅定北軍的五倍的兵力,務必讓他此次一擊即中。

慕容彥如今盤踞京外,已經是垂死掙紮,再也掀不起什?麼?風浪。陸雙對這次的討伐也是勢在必得?。

蟄伏了這麼?久,他終於等到了親手滅了他的機會。

一想到顧環毓還在他的手上,還有爹娘的血仇未報,渾身的熱血刹那間急速地奔流,隨時都會按捺不住。

沒?有人知?道?,自從李蔚將他從大營裡救出來之後,他每天是怎樣度日如年。他恨不得?一刀一刀剮了慕容彥,食其肉喝其血,卻沒?有辦法在現在這個關頭將顧環毓從他的手裡搶過來。

他彆?無他法,隻得?咬牙飲恨,將全身精力撲在了戰事上。因為他深知?,唯有徹底消滅了慕容彥,才能保住顧環毓的平安。

季清風的暗探在暗處一直保護著顧環毓,時不時將她的近況告知?於他,他知?道?顧環毓被慕容彥一直關在偏殿內,閉門不出安心養胎。

而這個時間段,距離她平安產下孩子的日子還有一個月。在這一個月之內,陸雙必須要拿下慕容彥,留給她們母子平安脫險的時間。

可?是沒?來由的,此時此刻,陸雙忽的感到心口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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