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 57 章(1 / 2)

高壓電流通過身體後那股酥酥麻麻的感覺尚有殘留,阿遙就像一塊烤盤上的肉,滋滋聲響後頭頂還冒出了一股細小的煙。他一直等到四肢恢複知覺後,才緩緩地爬起來,坐在地上。

撐了一個悠長的懶腰,看向一旁的中原中也:“晚上好。”

還伸出爪子,像招財貓一樣衝他揮了揮。

——一點都不像一個觸電而亡的人啊!

中原中也卡住了。

眼眶微紅,眼淚被硬生生憋回去了,還有微微彎曲馬上就要磕在水泥地上的膝蓋,如今也不上不下地卡在了半空。

年幼的中原中也承載了超過他這個年紀應有的滄桑,他沉默了良久,換上一種難以言喻的表情,又想起他連名字都不知道的不靠譜室友聽不懂日語,頓了頓,用提瓦特通用語磕磕絆絆地說。

“晚、晚安。”

力量盈滿後連心情都好了不少,阿遙才不管小蘿卜頭臉上的表情有多一言難儘,他眯了眯眼睛,認真地糾正:“不是晚安,是晚上好。”

一字一頓地發音:“晚、上、好,現在還沒到該睡覺的時候呢。”

中原中也怔怔地跟著他學:“……晚上好。”

阿遙打了一個響指:“對哦,就是這樣。”

夜幕將近,天空被落於地平線的晚霞染成了一半灰色一半橙色,如同在畫布上同時潑上兩種冷暖色調的顏料,落於紙麵,緩緩流動奇異地交融在一起。

教會了小孩第三句提瓦特話之後,阿遙一骨碌從地麵上爬起來,半點不見頹喪,哼著小曲一蹦一跳地回到了集裝箱營地。

有了長長久久能恢複力量的辦法,就可以持久地與異世界抗爭,阿遙一溜煙鑽進了集裝箱裡,用木棍支起門。這個世界也有四季交替變換,初夏的涼風漸起,將他垂落在胸前的長發也卷起一縷。

在繁星閃爍的夜空之下,阿遙抬頭望去,如果每一顆星星都是一個世界的話,那他的阿散會不會在同一片星空之下望著他?

他慢慢從胸腔裡呼出一口氣。

鏡子還掛在脖子上,跨越星海同阿遙一起來到這個完全陌生的世界。他扯出珠鏈,整個人坐在門邊縮成一個球,把鏡子護在掌心,一筆一劃在上麵寫下阿散的名字。

一遍、兩遍、三遍。

“阿散阿散,我明天是用神子教的通訊用法陣,還是去海底再試試和這裡的地脈溝通呢?”阿遙煞有其事地晃了晃鏡子,“如果你沒有回答的話,那我就都試試好了。”

意料之內的,鏡子沒有任何反應。

“那我就都試一試。”他低聲說了一句,片刻後又泄氣地把鏡子狠狠地甩了甩,賭氣一般地自言自語,“要你到底有什麼用啊!”

鏡子倒映他皺著眉頭的臉,還是沒有任何變化。

月光下他的T恤過於寬大,歪歪斜斜地露出了一整個肩頭,阿遙把自己抱得更緊了一點,長長的睫羽落下來,都快要觸碰到鏡子光滑的表麵,

良久後,阿遙伸出指尖,頓了頓,又在鏡麵上慢慢地寫了兩遍阿散的名字。

這一次連等待的時間都沒有,他終於失去了興趣,沒再多看一眼,意興闌珊地把鏡子往衣領處一塞,任由冰涼的鏡麵再次貼上胸口的皮膚。

中原中也慢吞吞地回到了集裝箱內,手裡還揣著兩張白餅。

他坐在屬於他的那張簡易床鋪上,看著阿遙對著鏡子喋喋不休,又失落地把整張臉埋進雙膝之間,深深地歎了口氣。

“唉。”尾音好像也被橫濱的海風卷走了,阿遙輕聲說。

“我想阿散啦。”

中原中也並不能理解眼前紫色長發的大哥哥話中的意思是什麼,也不能理解夕陽下他無

異於自殺的舉動是為了什麼,但他能察覺到阿遙現在的心情突然又陰了下來,蔓延著無邊的傷感和失落。

他看了看手裡的餅。

抿了抿口水,軲轆爬起來,小跑著去了集裝箱門口,扯了扯阿遙的衣擺。

阿遙回過頭,就見到一張大白餅懟在臉上。

白餅之後還有小朋友躊躇又期待的臉,見他看過來,嘰裡咕嚕說了好多阿遙聽不懂的話。

小孩子的思維向來天馬行空,中原中也擅自將白天阿遙摸電門的奇怪舉動和沒吃飽聯係起來:“要不要吃東西,食物會讓人變得開心,你就不會再做出一些蠢事了。”

阿遙沉默片刻。

聽不懂話不代表他看不出這個小朋友是在用看傻子的目光憐憫地看著他啊。

更何況那張白餅就差懟到他的嘴巴裡了。

龍才不需要吃飯呢!而且龍也不是傻子!

頓時縈繞在周身淡淡的憂傷就被瞬間破壞殆儘,阿遙高傲地哼了一聲,活了不知多少歲月也依舊保持著一份屬於少年的天真和肆意,心情來得快也去得快。

他戳了戳中原中也的眉心,雙手在胸前大大比了一個叉:“才不要!龍從來都不在小孩子嘴裡搶吃的!”

在中原中也反應過來之前,他就抄起雜物堆裡的洗漱工具,仗著自己腿長,一溜煙就跑掉了。

留下中原中也在原地呆呆地張了張嘴。

“啊?”

那個人,是想把自己餓死嗎?

阿遙是會遠距離的通訊法陣的。

這還是當初在鳴神大社的時候,鳴神大社內幾乎對他沒有設下任何限製,任由他來去自如。阿遙某一天閒來無事在神社的書庫內晃悠的時候,找到了八重神子還是一隻小狐妖時的學習筆記。

那時候八重神子還沒有接過神社宮司的重任,還是一隻隨便在稻妻內旅行的妖怪,她的性格注定了她會有很多和她一樣奇怪的妖怪朋友。這本筆記裡大多數都是八重神子從她的妖怪朋友裡偷來的術法。

其中也包括通訊法陣的施術方式。

當時八重神子見他來問這個法陣的時候,她是怎麼回答得來著。

“用富含元素力的材料,在重靈之地畫下陣法的圖案,再在陰陽交替的時候於陣中呼喚通訊對象的名字。”

雖然不知道這個遠距離到底有多遠,但試試總沒有壞處,反正阿遙現在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第二天一早,中原中也小朋友又要跑出門為一天的生計而奔波,在橫濱的灰色地帶裡也有小孩子能做的工作。這座城市裡孤兒那麼多、無家可歸的人那麼多,發傳單也好扮玩偶也好,就算是小孩也有能活下去的辦法。

他一走,阿遙就跑出了門,跑到臨時居所隔壁的廢棄集裝箱裡。

龍的記憶很好,還記得筆記上法陣的畫法。富含元素力的材料也有,現在沒有比他自己的血更濃鬱的材料了。陰陽交替值得是清晨或者傍晚,就是不知道哪裡有重靈地,姑且先用隔壁房間湊合一下吧。

手腕劃上一道傷口,落在從垃圾堆裡翻出來的鐵桶裡,滿滿續了大半桶鮮紅的血。

正常人要是這樣放血早就死了,但阿遙還有餘力從雜物堆裡翻出一隻老舊的毛筆,悠悠閒閒地沾了點鐵鏽色,認真地按照記憶裡的圖形,一筆一劃在地上勾勒出法陣的雛形。

一直努力到日落西沉。

傍晚時分,道路儘頭出現了一抹赭色的發絲,中原中也臉上有一抹灰,也不知道他今天做了什麼才獲得如此豐厚的報酬,手裡抱著滿滿一袋麵包,最長的法棍抱起來都比他高了半個頭。

他把麵包放在床邊,環視一周,發現屋內寂靜,除了他一個人都沒有。

那個人呢?

……不會是獨自離開了吧。

他有些慌亂,從集裝箱裡跑出來,在周圍找了一圈。廢棄區域內的路燈早就壞了,此刻中原中也完全是抹黑在尋找。

張嘴想叫那個人的名字,才想起來到現在為止他們都沒有互相報過姓名,中原中也皺了皺眉頭,認命地一間屋子一間屋子檢查,偶爾還會喊一聲“有沒有人啊”妄圖得到回應。

很快,他就聞到了一股血腥味。

少了爆炸那晚的焦味,多了一份新鮮,血氣在鼻尖縈繞,中原中也慌慌張張地跑向鮮血源頭的鐵皮箱。

嘭——

是鐵門被踹開,撞上同樣是鐵做的箱皮,發出足以劃破寂靜夜空的一聲巨響。隨即中原中也震驚地發現,在這個集裝箱內,滿麵的四壁和地麵都被鮮血畫上了不知名的花紋,血腥味弄得快化為實質。

整個房間,就如同鬼片裡造成一切源頭的詛咒,在慘白的月光下,顯得觸目驚心。

所有的血色花紋都有規律,最終彙集到房間最中心的地麵上,在陣眼處倒下的少年,雙目緊閉,赫然是阿遙!

嘭!

又一聲巨響,是中原中也一拳砸上了鐵門,也不知道年幼的身體裡究竟蘊含了多大的力氣,這一拳竟然把鐵門砸出了一個凹進去的淺坑,然而中原中也目光灼灼,根本沒有發現這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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