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2 / 2)

麵對隻見過一麵的男人,蘇宜丹自然存著幾分戒備心,委婉地道:“司徒公子身份貴重,若有什麼話這樣說就好。”

蕭寂言便伸手將花窗徹底撐開,燦爛的日光斜進來灑落在梨木茶桌上,兩杯清茶還冒著繚繞熱氣。

“這裡臨著街,你不必怕。”他道,“過來吧。”

外麵果然傳來陣陣聲響,其中還夾雜著走街串巷的叫賣聲。

蘇宜丹躊躇著走過去,在茶桌另一側坐下。

斟滿熱茶的杯盞就在手邊,她虛虛攏住,卻並沒有喝,隻是疑惑地問:“不知司徒公子找我有什麼事?”

日光落在女子光潔手背,照得格外白皙細膩,好似一捧柔軟的白雪。

尤其那指尖微微一碰滾燙的杯壁,便泛起惹眼的粉。

對麵的視線總停在她手上,令蘇宜丹有些無所適從。

正要尷尬收起,對方卻平靜道:“這是今年的雨前雲霧茶,茶色清淺、茶味卻濃鬱,蘇小姐不嘗嘗?”

原來他看的是茶啊!

蘇宜丹還差點誤會了,她順勢去瞧杯裡的茶,確實顏色澄澈、茶味飄香。

清明已經過去幾天,這會兒的雨前茶的確越來越緊俏。

蕭寂言看向她在茶霧中撲閃的黑色眼睛,這才道:“那茶客姓曹,是今年春闈考生,不過考場舞弊被除了名。手底下的人說他最近幾日常在玉鏡街附近散播謠言,今日算是捉了個現形。”

“原來是這樣。”蘇宜丹點頭。

科舉作弊是大罪,取消成績是其一,很可能還被禁止再參加考試。

學子寒窗苦讀多年,若沒了科舉入仕這條路,便等於斷了前程。

每三年一次春闈,都聽說有人落榜了尋死的、瘋了的。

那曹源如此激烈地抨擊朝廷,難不成是因為科舉的事?

蘇宜丹便道:“可到底是他自己作弊在先,怎麼怨天怨地的,我還以為他有好大的委屈。”

她說起話來神色生動,眉頭一蹙一鬆,情緒都在其間。

蕭寂言微不可察地彎唇:“此人怨懟朝廷已久,從前講這些話彆人大都認為事不關己、不予理會,蘇小姐倒是仗義執言,令人敬佩。”

蘇宜丹聽不出對方的話幾分真假,卻記得自己方才是如何擠兌那茶客沒錢喝茶卻有功夫說閒話、窮講究的。

一字一句回繞在腦子裡,令她有些汗顏。

作為司徒府長孫,司徒翎見慣各路高雅端莊的貴女,恐怕很少遇到在茶館裡和彆人吵架的千金。

蘇宜丹悻悻道:“其實我平

日話很少的……都怪那人說得太過分了。”

對麵的男人卻並未有嫌棄的樣子,反而一聲短促的輕笑,隨即道:“陛下若知道有蘇小姐為他伸張正義,必會開心,可要我幫你討賞?”

蘇宜丹自然當他在開玩笑,乾巴巴道:“維護聖上,是每個北魏子民應儘的職責。”

這是她從她爹的公文裡學的。

蕭寂言更覺得好笑,挪眼看向窗外熙熙攘攘的街道,忽然問:“坐上皇位便注定沒有平和的日子,極儘詆毀又何妨,其他人說什麼都不打緊,隻是不知——”

他搭在杯沿的長指動了動,卻沒有回頭,仍望著窗外。

日光落在他薄薄的眼皮上,在眼睛裡投下濃鬱的陰影。

“不知蘇小姐怎麼看?可覺得他是惡人?”

蘇宜丹有點迷惑地抬頭。

什麼叫彆人說什麼都不要緊?難道她說的就很要緊嗎?

她什麼時候有這麼重要,不過是六品寺丞家的女兒罷了。

而且蕭寂言是好人還是壞人,對她來說,取決於對方記不記恨靈德寺的事……

蘇宜丹心裡嘀咕,可男人麵色沉靜,的確一點也不像說笑打趣的樣子。

她盯著對方俊朗的側臉輪廓,不自覺呼吸放輕,莫名有些不敢輕易亂回。

總歸肯定不能說皇帝是惡人,但說是好人會不會太刻意了?

許是太久沒等到回應,對方忽然轉過頭,一雙黑沉沉的眼睛毫不遮掩地望向她。

蘇宜丹嚇了一跳,趕緊故作忙碌、端起茶杯喝茶——

卻忘了茶還是燙的。

舌尖一麻,隨之而來便是一陣火辣的痛感。

什麼好人惡人瞬間被拋之腦後,她嘶了一聲,眼淚汪汪道:“好燙!”

手指頭也燙,她這會兒實在有些手忙腳亂,想放下茶杯,溢出來的茶水又濺到手背上。

好在立即伸過來一隻大手,穩穩抓住她的手腕,將即將傾倒的茶杯接走。

溢出的茶水灑了半杯在男人手上,他卻好似沒有感覺似的,一聲不吭地挪開茶杯。

另一隻手則牢牢抓著蘇宜丹的手腕,往自己這邊帶了帶。

到底是官員家中嬌養大的女兒,雖不算大富大貴,但蘇宜丹也算是十指不沾陽春水。

嬌嫩的指腹被燙得發紅,幸而除此之外沒有受傷。

蕭寂言這才抬眼,便看見她眼角還有點點淚花。

麵紗被扯下,露出女子嬌麗瑩潤的臉龐,正微張著唇嘶氣,隱隱可見其中一小截鮮紅的舌尖,水光瀲灩。

他目光微暗,頂著司徒翎這個身份,也不好去看女子的舌尖,隻能微微撇開眼,讓人取了冷水來。

這個季節沒有冰,冷水也好使。

蘇宜丹含了一口,頓時覺得疼痛感散去大半。

“……你。”蕭寂言皺了眉想說她兩句,可一看到她鼓鼓的腮幫子便沒了脾氣,最終也隻是道,“下回小心些,喝燙的前要吹一吹也不知道麼?”

蘇宜丹哪敢說話,喝茶被燙到已經很丟人了!

不過這麼一個小插曲,方才那問題倒被不著痕跡地岔開了去。

蕭寂言也沒再追問。

其實他心裡清楚,就算她回答了,也未必是真心話。

像曹源那樣直接冒犯當今聖上的蠢貨畢竟是少數。

隻要不傻,都會人前說些好話。

這樣問,本就沒什麼意義。

他端起自己麵前的茶喝了一口,轉而說起:“其實還有一件事,聽說蘇小姐想往江州捎東西?我或許能幫上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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