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也不知這燈籠怎麼做的,夜裡點上了,居然都照不得亮,隻看到些許白蒙蒙的光,照不清眼前的路,猴爺拎在了手裡,也不向胡麻解釋,便自顧自的,慢慢悠悠,進了村子。
他先是來到了一戶有著門板的院子前,仔細看了看,這院子門前標了記號。
提著燈籠,上下幌著。
微光搖動,如在深夜裡打著一柄白色的招魂幡,他就朝了院子,聲音幽蕩,輕聲叫道:“天昏地暗鬼招幡,無常老爺到門前……”
“張大全,張大全,伱老子過來接你吃席去啦……”
“……”
聲音很低,在夜風裡幾乎聽不見,村子裡也不再有狗叫。
胡麻被他這詭異的行為,搞得心裡毛毛的,瞪大了眼睛瞧著,隻聽他叫了三回,周圍溫度降低,竟是冷不丁的,忽然聽見他手裡的白色燈籠裡麵有撲棱聲響起。
仔細一看,便見這燈籠裡麵,竟多了一隻蛾子,也不知什麼時候飛進去的,左衝右突,在燈籠壁上,不時映出了慌亂的影子。
“得手了。”
猴爺滿意的看了一眼燈籠,壓低聲音道:“走吧!”
不多時來到了一戶隻圍了籬笆的院子前,再次看了記號,向著院子裡麵叫:
“天昏地暗鬼招幡,無常老爺到門前……”
“牛張氏,牛張氏,你娘喚你,要領了你看胭脂去啦……”
“……”
同樣與之前一樣,叫了三遍,又一隻蛾子出現在了燈籠裡麵,撲騰騰作響。
胡麻跟在這猴爺身邊,隻覺陣陣幽風,有種說不出來的古怪,待得看到蛾子進了燈籠,已是驚的頭皮微微發麻,等離這戶人家遠了一些,才忍不住問道:
“老先生,你這是什麼法子?我瞧著怎麼有點瘮得慌?”
“……”
“嘿嘿……”
這猴爺低聲笑道:“你有你的本事,咱有咱的門道。”
“這手叫魂的絕活,小兄弟之前也沒見過吧?”
“……”
“果然是叫魂……”
胡麻心臟繃住,低聲道:“你怎麼知道這些人的名字?”
“嗬嗬,功夫在你看不見的地方。”
猴爺低聲笑道:“白天時我就來過了,還給他們耍了場好猴戲看呢,我陪他們說話,給他們算命,替他們解夢。”
“知道了這張大全小時候跟他爹吃過一次席,這輩子難忘,也知道這牛張氏惟一一次進城買胭脂,就是跟了她娘去的,到了夜裡我再這麼一喊,他們不就出來了?”
“……”
胡麻細細想著,不寒而栗,道:“那這些人被叫了魂又會怎樣?”
“不怎麼樣,最多迷糊幾天而已。”
猴爺道:“小兄弟放心,反正死不了人,時間長了還能長回來的。”
“長回來個屁!”
胡麻心裡,根本不信他的話。
雖然自己不了解刑魂門道,但魂這東西叫了出來,難道還跟肉似的能長回來?
這個世界他雖然不太理解,但前世卻一直有三魂七魄的說法,無論少了哪一魂,哪一魄,這個人都不再是完整的人。
你卻在這裡跟我瞎掰扯,說什麼人的魂其實還能長回來?
“這可是世上頂好東西啊……”
而在胡麻愈想愈驚時,這老猴子瞧著燈籠裡撲騰的兩隻蛾子,倒是愈發有些得意,道:“彆人說起好東西,隻知道太歲老爺,卻不知道,還有一個更好的,那就是人。”
“甚至在咱們眼裡,這人呐,比太歲老爺還好。割太歲,你得去跟彆人搶啊,爭啊,運啊,煉啊,弄不好還丟了小命。”
“但這人啊,可是哪裡都有,每一個都是有肉有魂有性命,不知多少法門用得到。”
“……”
聽著他在這夜裡低聲自語,胡麻一時隻覺渾身發冷。
邪修,邪修!
這猴爺與自己第一次見時,雖然心裡提防,但也談不上惡感,可如今,親眼見了他做的事情,聽了他的話,心裡竟隱約生出了要殺人的念頭。
但想到了地瓜燒的提醒,便也隻能強自忍住,目光不動聲色的向夜色裡看了一眼。
他猜的不錯,看起來隻是自己與老猴子兩個人出來了,但也就與他們相距不遠,一條土路的另外一端,正有兩個臉上貼了黃紙的男人,安靜的站在了那裡。
胡麻與老猴子隔了夜色,看不見他們,但他們卻似乎能看到胡麻,一直在那裡默默觀察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