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陳寺和陳全便捧著一堆銀票敲響了薑梨家的大門。
景睿暘這次給出的誠意滿滿,不,或者應該這麼說,他一直都很大方。
不過薑梨瞥了一眼桌子上堆著的那一千兩銀子心裡噌的冒出了一團火苗。
“水泥的配方我不賣。”薑梨直接將在桌子上的一疊銀票推了回去。
陳寺神情未變,而陳全一下子傻了眼。
“誒?楊家嫂子,你不打算賣這水泥配方?”
“對,我不賣。”
“嫂子,是錢給的不夠多嗎?這價錢我們好商量,現在我們真的很需要這水泥配方。”
“哦?陳二哥,我沒記錯的話,陳家似乎是肉類生意起家的吧?之前那抽水軲轆勉強也算是對你們的生意有些幫助,可現在,這水泥,你們是打算用來做什麼?封肉乾嗎?”
一口氣說了一堆話,薑梨端起手邊的茶盞抿了一小口。
陳全盯著薑梨手邊的茶盞好半天,再看看自己和陳寺麵前空空如也的桌麵,後知後覺的察覺到,薑梨的態度好像不對勁啊。
薑梨的脾氣一向不錯,對自己還有陳寺的態度一直都溫和有禮,向今天這樣連水都不給倒一杯這是前所未有的事。
而且她今天說話語氣帶著刺,說不出來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但是就是陳全這麼一個粗神經的人都能聽出來她語氣裡濃重的不滿。
可是,自己和老大什麼地方惹薑姑娘不滿了?
“嫂子,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我陳全是個粗人,做事不夠細致,要是什麼地方惹惱了嫂子,嫂子一定要說出來,我保證改。”
看著陳全真摯的神情,薑梨隻覺得自己一拳打到了棉花裡。
“行了,我現在不缺錢,這水泥配方我也不賣,我一個寡居的女人,你們在我這待的時間也夠久了,還是早些離開的好。”薑梨覺得,自己還是把話敞開了說明比較好。
陳全還想再說點什麼,卻被陳寺拉住。
“嫂子,雖然你不願意賣這配方,可是那日你調配水泥的時候卻是當著我們兄弟兩的麵調配的,具體的配比我們兄弟並不清楚,可是也看了個大概,這千兩銀子便當是我兄弟未回避的賠禮了。”
聽到陳寺的話,薑梨微微挑眉上下打量了一番陳寺。
“想不到陳大哥平日看起來沉默寡言的,說起話來倒是一套一套的,行了,這銀子我收下了,但這水泥的配比,若是差得多了,那粘合的效果和粘合後的硬度可就差了許多,若是你們沒調配好出了問題,我可不管。”
薑梨把玩著手中的茶盞,看似漫不經心地說道。
陳寺細思了一會後眼神微動,起身對著薑梨行了個禮:“多些楊家嫂子提醒。”
薑梨冷冷一笑:“我提醒你什麼了,行了,兩位尚未成親,我又是剛喪夫不久,我就不留你們在這裡惹人閒話了。”
薑梨直接下了逐客令。
陳寺也聽懂了薑梨的意思,直接拉著陳全離開了薑梨家。
一出薑梨家的大門,陳全就忍不住發問了:“老大,你剛才和薑姑娘打什麼啞謎呢,我怎麼一句話都聽不懂啊?”
“讓你平日裡多讀點書你不讀,現在知道聽不懂了?”陳寺瞥了陳全一眼,沒有解釋的想法,直接邁腿朝陳家走去。
薑梨雖然話不好聽,但是細察之下不難得知,她的意思是,隻要配比不是差太多,這水泥的效果就不會有太大的影響。
今日一見,陳寺猜測,薑梨恐怕確實已經對自己等人的身份起了懷疑。
也是,陳家明麵上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商販,哪裡需要這麼多奇怪的技術呢?
陳寺甚至還覺得薑梨當著他和陳全的麵調配水泥是已經知道了殿下的身份。
但薑梨今日卻一點沒提到自家殿下,看起來也不像是知道殿下身份的樣子。
不過這些事並不是陳寺細思的範圍了,他直接將所有察覺到的內容全部寫在了給景睿暘的密信中。
見陳家兄弟離開了,薑梨看著桌子上一疊銀票冷笑一聲,將銀票收了起來。
水泥確實是她放出去的一個餌,她也相信,若是陳全和陳寺背後的人真的是景睿暘的話,他們是絕對會不惜代價的拿下水泥。
至於隻是看了個大概的陳家兄弟能不能準確的傳遞出水泥的配比這就不在薑梨的考慮範圍之內了,就算是配比不對,但畢方行不是就在景睿暘那裡嗎,想必一個神匠多試幾次就能配出正確的配比了。
原本薑梨是想過幾日打聽打聽東夷郡城的城牆有沒有用上自己調配出來的水泥,沒想到自己還沒來得及去打聽,陳家兄弟背後的人便直接把錢送上門來了。
這樣的大手筆,那給錢的痛快樣,無一不讓薑梨覺得熟悉。
之前賣沙鐘和抽水軲轆的時候,薑梨就覺得東西賣的太快,錢給的也太多了一些,但是大發一筆的薑梨當時沒有細思,後麵還是在畢方行這個富家子弟身上發現了端倪。
畢方行是神匠,又是巨富之子,他對於彈簧的報價依舊非常的保守。薑梨不相信畢方行不知道彈簧能帶來多大的利潤,可以說,彈簧能帶來的巨大商機是沙鐘和抽水軲轆所不能比的,但是彈簧的賣價卻比不上沙鐘和抽水軲轆,甚至討價還價之後還是差了後者許多。
當時薑梨就覺得不對勁了。
隻是因楊京當時的身體狀況不是很好,她無暇去細思這其中的不對之處。
現在回過頭來想想,之前因沙鐘和抽水軲轆賣出高價帶來的喜悅已經蕩然無存,隻剩下被欺騙的憤怒。
“哼,要不是看在你錢給的到位的份上。”薑梨憤憤的將銀票點清收入了荷包中。
剛把銀票收好,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烏雲密布,黑壓壓的雲朵迅速占據了整個天空。
看著隱隱雷光閃過的雲層,薑梨不由蹙眉。
又要下雨了?
今年的雨水似乎太多了一些。
先前薑梨故意弄塌圍牆便是借了多日暴雨的由頭,雖然牆是她自個兒弄塌的,可是這暴雨確實實打實的。
好不容易晴了幾天,這又下起雨來了。
薑梨隱隱覺得有些不安。
入春以來,雨水天氣似乎太多了一些,三天兩頭的都在下雨,而且,一下起來便是暴雨,每個三兩天不會停的那種。
前幾日出門的時候薑梨特意觀察了一下東津鎮的幾天河流,發現河流的水位線都抬高了不少。
東夷地勢低,是多條大河的下遊,若是中上遊也是這樣的暴雨天氣,時間長了,必然會對下遊產生影響,而下遊也是洪澇災害最容易引發的地域。
現在正是農耕之時,地裡的莊稼才種下去不久,若是下遊起了水患,怕是影響極大。
薑梨不由回想起原書裡的劇情,她記得,原身在書中似乎就是經曆過一場水患的。
在和駱傳名重逢後,談及原主這十年來的點點滴滴時,她輕描淡寫的描述了駱傳名參軍後遭遇的一場水患。
雖然原主說的輕描淡寫,但是薑梨還是能聯想到那場水患淹了無數農田的畫麵。大水衝塌了駱家的房屋,駱父駱母也在那一場水患裡感染了風寒,是原身不眠不休的精心照料,這才讓駱父駱母有驚無險的度過了那一次的水患。
而水患過後,本就因駱傳名從軍後就不富裕的駱家更是雪上加霜,重新搭建屋子、重新安頓都需要銀錢,這掏空了原主最後的一點積蓄,之後原主為了補貼家用,更是不眠不休的做繡活,年紀輕輕便熬壞了眼睛。
東來村都被引發了水患,那東津鎮呢?會幸免嗎?
薑梨之前便觀察過東津鎮的地勢,整個東夷都是處於河流下遊位置,其中東津鎮地勢最低。
東津鎮三麵環山一麵環海,流入東津鎮的河流因經過群山,水流湍急,若是中上遊水多,那灌入東津鎮的水便隻多不少,加上這裡特殊的地理環境,極易引發山洪,山洪加上上遊灌水,必然會導致東津鎮一片澤國。
想到若是出現洪澇水患後會引發的不良後果,薑梨再也坐不住,不顧即將下雨的惡劣天氣,披了一身蓑衣便出了門。
也許是暴雨降至的緣故,整個東津鎮的街上都沒多少人,薑梨匆匆的趕到了東津鎮最大的一條河流邊上。
薑梨站在一座橋上,橋下湍急的河流奔肆而過。
“這水流的速度怎麼變快了這麼多?”薑梨臉色變了變。
腳下的這條河流,薑梨不是第一次見了,之前的時候,這條河水流動十分溫和,平靜無波,而現在這條河就像脫韁了的野馬,這小小的河道似乎已經無法讓它肆意的奔流,湍急的河流衝擊兩岸的河堤,帶起一片片白色的水沫,似乎是在述說著它的不滿。
再看向河堤,薑梨更是憂心忡忡。
河水已經到了河堤的三分之一處,而前不久來看的時候,還隻到二分之一,若是按照水滿起來的速度,怕是也撐不了幾場大雨了。
現在隻是春季,若到了夏季,雨水漸多,到時候河流決堤,必然會生靈塗炭。
必須要儘快解決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