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到解決問題的時候,薑梨又開始頭疼了。
這裡是古代,在這個時代,皇權不下鄉,也就是說,最小的官就是縣令,而東津鎮,隻是一個鎮子,換言之就是一個鄉。
在這裡,鄉豪集團才是主流力量。
薑梨沒有猶豫多久,水患之事隻能早不能拖,她當下便去街頭鋪子裡買了些禮物,雇了一輛牛車便往東來村王裡長家裡趕。
管理東津鎮的官吏是鄉長,就算鄉大夫不在官員品級之內,但也算是官吏,薑梨現在不過是一個平民,就算說出有即將會發生水患,鄉大夫怕是也不會信,說不定還要給治一個妖言惑眾的罪名。
所以,薑梨現在要做的便是想請東來村的王順裡長出麵,縣以下的鄉鎮,鄉長的掌控力被削弱了許多,甚至有些鄉鎮,鄉豪集團勢力更加強大,王裡長是一村之長,就算是鄉大夫也要給幾分薄麵。
薑梨和王順的關係還可以,當年薑父是當年村裡唯一的秀才,王順一向敬重讀書人,連帶著對薑梨也多了幾分另眼相待。
這也是為什麼之前薑梨大鬨駱家,王順也隱隱站在薑梨這一邊的原因。
薑梨準備的禮不可謂不豐厚,王順一共有三子一女,加上下麵的孫輩,在東來村也算是人丁旺盛的大家族了。
薑梨準備的禮,確實將王家從上到下都包含在內,尤其是對王順的老來女花姑,薑梨更是下了本錢準備了一盒護膚的香膏。
雖然這香膏比不上她平日裡使用的紫玉膏,但是這香膏在東津鎮也算是女孩子最喜歡收到的奢侈品,王順對花姑這個老來女非常疼愛。
果不其然,在見到薑梨送了自己掌上明珠香膏之後,王順臉上的笑意更是深了幾分。
“阿梨,你來看王叔我很高興,這還帶什麼禮物啊。”
“王叔,你之前對阿梨頗為照顧,這些禮物隻是我的小心意,算不得幾個錢。”薑梨笑著道。
“而且,阿梨這次來,還有些事想要麻煩王叔。”
薑梨頓了頓,說出了自己的來意。
“哦?阿梨這次來所為何事?”王順臉上沒有意外之色,從薑梨冒著大雨提著一堆東西上門的一刻起王順心裡就有了計較,若是事情不難辦,他也不介意幫薑梨一把。
“王叔,事情是這樣的......”
薑梨將自己近日來對降雨以及水患的猜測都詳細的和王順說了一遍。
王順雖然是東來村的裡長,但是他也是農耕家族,平日裡也要下地乾活,對於水患一事,雖然他不如薑梨了解的這麼詳細,但是近日的暴雨頻發,也讓他心底一直籠著一層愁雲。
此時聽到薑梨從小到大,條理清楚的對他剖析著未來極有可能出現的水患,王順心裡已經信了八分。
彆人也許不太清楚,但是王順自己是知道的,薑梨的父親不簡單,彆看他就是個秀才,但是平日裡的言行舉止,像極了那些話本裡麵的隱士高人。
薑父在東來村居住的這些年裡,王順若是遇到什麼難題,總會前來找薑父拿個主意,而每次,薑父總能一針見血的給出最佳的處理方案,次數多了,薑父在王順心裡的地位直接變成了隱士高人。
而作為隱士高人唯一的女兒,王順也自然而然的將薑梨也代入為了一個才女。
“阿梨,你的事我明白了,明天,我就帶你去找鄉大夫。”
沒考慮多久,王順便一口答應了下來。
這不僅僅是看在薑梨帶了不少禮物給足了他麵子的份上,更是看在村子裡那百畝良田的份上。
王順家裡時代農耕,對田地無比看重,若是真的如薑梨所說那樣未來將會引發水患,那首當其衝的便是這些開墾了十多年的良田。
莊稼人對田地的看重是旁人所不能懂的,一想到剛剛播下種子的田地未來可能會因水患而化為烏有,王順就再也坐不住了。
哪怕水患的概率不高,他也要先防患未然。
聽到王順的承諾,薑梨心下一鬆:“那阿梨就多些王叔了。”
“應該是王叔要謝謝阿梨才是,在我小時候,應該是四十年前,我也經曆過一次百年難遇的水患,那年我才六歲,我依稀還記得,那年大水前,也是像今年這樣入春以來便暴雨不斷,還不到夏日雨水最多的時候,這山澗裡的水便滿得不能再滿,若是再這麼下去,怕是四十年前的慘劇又要重演一遍。”
王順深深的歎了口氣。
他當年歲數小,還記得洪澇來臨時,一家人抱著僅有的一塊浮木在洪水中浮浮沉沉,當時整個東津鎮都化為一片汪洋,死傷無數。
如今的天氣異象,讓王順想起了幼年時的洪澇慘劇。
他作為一村之長,自然不能坐視水患發生。
薑梨從王順家出來的時候,暴雨傾盆,明明還未到傍晚,天色卻如染了墨,陰沉沉,黑壓壓,讓人不由壓抑。
薑梨在雨中抬頭望天,黑色的雲層,閃電隱隱浮現,就像是一張要吞噬一切的巨口。
希望明日之行能夠一切順利吧。
收回視線,薑梨裹了裹身上的蓑衣,朝著雇來的牛車走去。
東夷郡城。
昂!
一聲歡快的鷹嚦打斷了景睿暘的思緒。
他放下手中處理的公務,快步走到窗邊。
外麵是瓢潑大雨,雨中,一隻獵鷹絲毫未受風雨的影響,依舊在空中盤旋。
見到熟悉的主人之後,獵鷹歡快的扇動翅膀從天而降。
景睿暘見到這隻獵鷹,臉上不由露出一絲淺笑,他抬起右臂,那獵鷹穩穩的落在了他的手臂上。
銳利的鷹爪力度控製的恰到好處,既能穩穩的停在主人的手臂上,又不損那看似脆弱的衣袖分毫。
獵鷹的腳上綁著一根竹管,景睿暘解下竹管,從裡頭取出一份信件。
竹管的裡頭還包著一層油紙,讓置於其中的重要信件一點也沒被大雨浸濕。
拿到了信件,景睿暘抬了抬手臂,獵鷹有些依依不舍的衝著景睿暘低聲嗚咽了幾聲,但他的主人的注意力已經完全放在了信件上,對於愛鷹的低聲嗚鳴,景睿暘有些敷衍的伸出另一隻手,輕輕撓了撓獵鷹的額頭。
因淋了雨的緣故,獵鷹額間的絨毛並不像平時那樣柔軟乾燥,反而帶著雨水的冰冷潮濕。
“來人!”
“殿下有何吩咐?”一個侍從快步進入殿內。
“玄隼淋濕了。”
景睿暘將手臂上站著的獵鷹移到了侍從麵前。
“殿下放心,屬下定會好好清理。”
“嗯,下去吧。”
這句話景睿暘是對著獵鷹說的。
見主人毫不留意的將自己交給了另一個人,玄隼不滿的高聲鷹嚦幾聲,最後還是不情不願的飛到了侍者的肩膀上。
尖銳的鷹爪直接劃破了侍者的衣襟,好在獵鷹還是控製了力道,鷹爪隻是刺破了衣襟,並未傷到血肉。
感受到銳利的鷹爪和自己的皮膚幾乎零距離接觸,侍者白了白臉,僵硬著身體帶著獵鷹退了出去。
大殿內隻剩下景睿暘一人。
他坐回到原來的位置上,將本來正在處理的公務直接推到一邊,攤開手裡剛從獵鷹身上得到的信件看了起來。
“果然還是讓阿梨察覺到了嗎?”見到信件裡陳寺對薑梨異常態度的敘寫,景睿暘臉上沒有意外之色,隻是有些無奈的點了點額角。
繼續往下看下去。
在看到薑梨冒雨外出的時候,景睿暘忍不住皺了皺眉。
薄唇緊抿,景睿暘緊緊捏著信件繼續看下去。
“水患?”
一個簡單的詞彙映入眼中,景睿暘眼神一下子銳利起來。
他修長的手指輕而緩的在桌麵上叩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