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歲收起了青花瓷盤,和陳禹幾個人坐在八仙桌邊喝了杯熱水。
周一淼放下一次性杯子,直接從身上掏出兩副牌,看一眼汪傑和陳禹說:“來,打一圈拖拉機,一個小時差不多。”
汪傑愣了一下,說周一淼:“牛逼啊,走哪都帶著牌。”
周一淼懶得理他,“廢什麼話,你不打就起開,讓澄兒過來。”
趙子澄起身就要上,汪傑一把就把他按住了,看著他說:“弟弟,坐著彆動,你在旁邊就看看好了,我和師父做對家,無敵,無敵懂嗎?”
趙子澄不爽地瞪了汪傑一眼,還沒說話,岑歲看著汪傑道:“拖拉機是什麼?”
趙子澄聽這話又樂了,連忙說:“你不會啊,你不會讓我來,嘿嘿……”
結果他剛要起身,又被汪傑給按住了。
汪傑看著他道:“坐著彆動!我的師父我親自來教,你坐著看就好,懂嗎?弟弟。”
趙子澄咬咬牙,真想上去踹死他。
然後他突然靈機一動,表情瞬間一換,搬起椅子噌一下就跑去了岑歲旁邊,跟岑歲說:“汪傑他是個菜狗,我來教你。”
陳禹在旁邊清了清嗓子,盯著趙子澄,滿臉都在說——都當我不存在是吧?
結果趙子澄領悟不了,看著陳禹道:“你嗓子不舒服嗎?我有含片。”
說著真從身上掏出來含片,放在了陳禹麵前。
陳禹:“……”
你他媽的……
這一個個的怎麼就沒蠢死??
趙子澄看著他的表情,又問一句:“你不吃含片?”
說著伸手出去,又把含片拿回來,麻溜裝回了褲兜裡。
陳禹感覺自己快要氣死了。
周一淼卻已經洗好了牌,把牌往桌子上一拍說:“就一個小時,彆廢話了,抓牌。”
這話說完,陳禹和汪傑都沒再廢話了。
然後誰都沒動,陳禹、汪傑和周一淼,就默默看向了岑歲。
岑歲也不懂,愣一下問:“怎麼了?”
周一淼認真道:“女士優先。”
岑歲意會過來,連忙伸手過去抓了一張牌,稀裡糊塗出聲說:“我隻會鬥地主。”
趙子澄坐在她旁邊,裝逼道:“沒事,高手在你旁邊呢,穩贏。”
這話一說完,陳禹和汪傑,一起往趙子澄掃了一眼。
趙子澄覺得冷颼颼的,抬手蹭了蹭胳膊,小聲道:“這空調開得有點猛啊。”
陳禹汪傑:“……”
回去就把這孫子的狗頭錘成豬頭!
趙子澄搓完胳膊,看岑歲的牌擺錯了,這又耐心教她:“拖拉機就是升級,也叫八十分,得分遊戲就是。你得把同一個花色擺在一起,不是把同數字的擺在一起。”
岑歲聽他這麼說,就把手裡的牌換了換順序。
桌子上的牌一圈一圈抓完了,趙子澄看著岑歲的牌,繼續沒完沒了地說話:“我操,歲姐牛逼啊,這手氣,抓的這牌……”說著看向陳禹和周一淼,“你們輸了,彆打了。”
陳禹和周一淼看著他,一副要用眼神把他殺死的樣子。
偏偏趙子澄完全忽視他們的眼神,對岑歲說:“來,讓他們見識見識什麼叫運氣好,讓他們一分都得不到,打他們一個大光頭!”
岑歲在趙子澄絮絮叨叨下,也聽明白遊戲的規則了。
她笑一笑,附和趙子澄:“好,那就打他們一個大光頭!”
陳禹周一淼汪傑:“……”
怎麼就這麼想揍死這個孫子!
趙子澄才不管他們什麼眼神,他眼盲看不到。
他就管自己和岑歲打牌,然後真就配合著,打了陳禹和周一淼一個大光頭。
汪傑和岑歲是一家,卻也沒多高興。
看趙子澄那副欠扁的嘴臉,就想上去踹他幾腳。
但趙子澄和岑歲配合得很愉快,兩個人一起看牌一起理牌,一起商量出什麼。
打了兩把下來,趙子澄得意地說:“我感覺禹哥和淼哥今天一級都升不了。”
陳禹和周一淼黑眼盯著他,忍著想揍他的心情忍得辛苦。
要不是公共場合,要不是後麵有不少人在看他們打牌,他早被揍得不敢說話了。
本來來看鬥口的人,現在都在看他們打牌。
其中不少幾個還附和趙子澄,說:“憑小姑娘這手氣,你們可能真一級都升不了。”
陳禹周一淼:“……”
先把牌打完,回去再打趙子澄。
而岑歲幾個人在八仙桌上打牌,其他人圍觀看熱鬨的時候,朱高遠坐在櫃台後麵,氣得肺都快炸開了。
這幾個兔崽子,來砸場子也就算了,封個盤還他媽在這就地打牌!!
八仙桌邊熱鬨得很,沒有人去理會朱高遠。
岑歲和趙子澄贏了一把又一把,贏到最後開始商業互誇。
岑歲說:“還是你技術好策略好,會打牌。”
趙子澄瘋狂搖頭,“不不不,還是你運氣好,牌好。”
岑歲:“不不不不不,就是你牌打得好。”
趙子澄:“不不不不不,就是你牌抓得好。”
……
然後陳禹、汪傑周一淼忍無可忍了,突然默契地一人一腳送了過來。
本來趙子澄還笑嘻嘻地和岑歲在互相誇讚,冷不丁被這麼一踹,臉色瞬間大變,“啊”叫了一聲,看向陳禹三個:“踢我乾嘛?!”
陳禹清一下嗓子,“離我前女友遠點。”
汪傑也清一下嗓子,“離我師父遠點。”
周一淼沒清嗓子,捏著牌目光淡淡的,“你太吵了。”
趙子澄氣得呲起牙,跟要咬人的狗一樣。
這時候岑歲適時出了手,抬手放到趙子澄肩上,輕輕拍兩下道:“彆理他們,他們這是輸急眼了,小肚雞腸。”
接受到了愛撫,趙子澄瞬間就齜牙笑了,看著岑歲道:“歲姐說得對,氣死他們!”
岑歲衝他伸出手掌,趙子澄瞬間意會,笑著就在岑歲的手上擊了一下。
陳禹汪傑周一淼瞪著趙子澄:“……”
不行,晚上回去必須要乾死這孫子!
這一圈牌打得並不慢,主要是岑歲的牌好,陳禹和周一淼擋不住。
也正如趙子澄說的那樣,陳禹和周一淼,一把都沒贏,一圈打到最後,級數還在小“2”上。
陳禹和周一淼氣得一直盯著趙子澄看,仿佛要吃了他一樣。
趙子澄身心舒暢,和岑歲互動得十分開心,完全不理他倆,也不理汪傑。
看看手機時間差不多,周一淼便把牌收了起來。
趙子澄看著周一淼收牌,繼續得意地說:“輸了啊,一級沒升啊,晚上你倆請吃飯,”
陳禹和周一淼剛想伸腿踹他,忽聽到有人小聲說了一句:“唐鶴年來了。”
轉頭往門外看過去,果然看見一個五六十歲的老頭,穿著複古的對襟短袖紐扣褂子,正往店裡來。
岑歲也看到了,自然收起玩鬨的情緒,從桌邊站了起來。
其他人瞬間也都正經了起來,陳禹帶著汪傑和周一淼起身,把打牌之前摘了墨鏡又戴上,整得跟道上來的兄弟一樣。
朱高遠低著姿態迎到門上,伸手打起透明門簾,讓唐鶴年進來。
把唐鶴年迎進來,便帶他到岑歲麵前,簡單介紹了一句:“這位就是岑小姐。”
唐鶴年並不是什麼大度的人,臉上的笑肉眼可見的假。
他和岑歲簡單打了招呼,到八仙桌邊坐下,便直奔正題了。
岑歲也端得穩重大氣,不說什麼多餘沒用的話,隻把她的青花瓷盤又拿出來,穩穩當當放在八仙桌上,對唐鶴年說:“請您過眼。”
唐鶴年自然和朱高遠一樣,拿起各類工具,把這個瓷盤仔仔細細看了一番。
然後他的反應也和朱高遠差不多,一直深深吸氣呼氣,卻說不出這個瓷盤的破綻到底在哪。
圍觀的人看他這樣,也都跟著覺得悶氣。
你明知道這東西是假的,可就是看不出破綻到底在哪裡,隻能乾著急,這種感覺可真是太難受了。
唐鶴年雖然氣悶著急,倒是沒有額頭冒汗。
他比較沉穩乾脆,放下手裡的工具,直接進裡間拿了一個盒子出來,放到岑歲麵前,看著岑歲說:“岑小姐,再封盤一天,明天下午三點您再準時過來,您看行不行?”
岑歲看著他笑一笑,伸手把盒子打開,隻見裡麵躺著一小串蜜蠟珠子。
她看了看蜜蠟珠子說:“倒也不是不可以,但這是第二次封盤了,我拿的彩頭又是成化鬥彩天字罐,所以明天如果你輸了,我要你們店裡的那件紅地綠彩海水龍紋碗當彩頭。”
這話一說完,在場圍觀的人和唐鶴年一起,都看向了玻璃櫃台裡的一隻紅碗。
唐鶴年臉色一僵,這是他店裡最值錢的東西,價值四五百萬。
他沒有說話,旁邊看熱鬨的人起哄道——
“都封兩次盤了,這還不是人家要什麼給什麼嗎?”
“就是,比起人家的天字罐,這個彩頭根本都不夠看的。”
“沒得選,答應了唄。”
……
唐鶴年沒有辦法,隻好點頭應聲,“成,你贏了,那隻紅碗就是彩頭。”
岑歲滿意了,把蜜蠟珠子拿起來摸了摸搓了搓,又放在鼻子邊聞了一下,然後放回盒子裡蓋起來,轉頭對唐鶴年說了句:“打擾了,那我明天再來。”
唐鶴年心裡恨得牙癢癢,偏麵上裝著很從容很淡定。
他看著岑歲拿上她帶來的青花瓷盤和天字罐,還有下午剛得的玉扳指以及蜜蠟珠子走人,嘴角的笑已經僵得不能再僵了。
看熱鬨的人看又暫時封盤了,當然全都散了走人,嘴裡說:“明天再來。”
岑歲拿著東西出門,下了石磯後轉身,對陳禹四個人說:“今天謝謝你們了,但事情還沒有結束,我就不請你們吃飯了,明天有空的話,請你們吃飯吧。”
趙子澄十分樂意,笑著道:“明天下午三點見!”
岑歲看著他笑,“明天見。”
說完她衝陳禹四個人都揮了揮手,轉身便準備回去了。
結果剛剛轉過身,就見榮默到了她麵前。
榮默直接伸手拿下她手裡裝盒子的包,也沒跟陳禹他們打招呼,簡單道:“走吧。”
岑歲“嗯”一聲,也就跟著他走了,走在他旁邊問他:“你在外麵呆了多久?”
榮默道:“有人給我彙報情況,唐鶴年來的時候,我就過來了。”
岑歲轉頭看著他笑,“兩次封盤,贏了一個玉扳指和一串蜜蠟珠子,他估計是要氣死了。”
……
陳禹站在萬寶堂大門外,看著岑歲和榮默並肩走遠,臉色安靜一句話都沒說。
汪傑在他旁邊,抬手拍一下他的肩,“彆看了,走吧。”
說完汪傑、趙子澄和周一淼先轉了身。
陳禹又站了一會,等岑歲和榮默的身影消失在視線裡,才斂目轉身。
人都散乾淨了,唐鶴年和朱高遠在八仙桌邊坐下來。
唐鶴年猛喝了半杯水,把一次性紙杯都捏扁了。
朱高遠大氣都不敢出一下,看著唐鶴年,小聲道:“唐先生,您說她拿的是不是真品?”
唐鶴年目光陰冷地看向朱高遠,“如果是真品,那就彆怪我不客氣了。”
朱高遠想了想,又說:“要不要把那隻碗換成贗品?”
唐鶴年沒好氣道:“這麼短的時間,去哪弄到一模一樣的仿品?再說,這是一件彩頭的事情嗎?!是我這個店,還能不能在蘇安市開下去!”
朱高遠輕輕吸口氣,不說話了。
唐鶴年又氣一會,猛拍一下桌子,把捏扁的紙杯子放下,起身黑著臉走了。
岑歲身心舒暢,回到珍寶齋安安心心品了一杯榮默為她準備好的茶。
喝完了茶,跟榮默說:“明天下午三點,他還能想出什麼招來?”
榮默簡單道:“請人。”
岑歲抻一下腰身,“管他請什麼人,應該都看不出來。”
說完岑歲也覺得好奇,看向榮默又問:“你那個瓷盤哪來的啊?仿得那麼天衣無縫。”
榮默看著他道:“無意之間淘到的,就收著了。”
岑歲又想了想,“也不知道什麼人仿的,這技術,用在造假上,可惜了……”
榮默還是很淡定的模樣,“沒有辦法,造假利潤大,更賺錢,肯定有人願意去冒險。”
岑歲接一句:“所以古玩圈的假貨打不完。”
榮默道:“打不完也得打,不然這個圈子就沒有存在的意義了。”
岑歲想了一會,靠去椅背上,“管不了那麼多,還是管好自己眼前的事吧。”
榮默看著她,語氣溫和地肯定她,“你管得已經很多了。”
岑歲不謙虛地笑起來,“是不是很棒?”
榮默點點頭,“超級棒!”
說完默了一會,他忽然又問:“陳禹怎麼來了?”
提起陳禹,岑歲抬手揉了一下眉心,然後看向榮默道:“老徐把他找來的啊,四個人站在我身後,不像去鬥口的,倒像去動手的。不過也還不錯,確實有點用。”
榮默又問:“明天還來?”
岑歲點點頭,“應該來吧,想來就來吧,正好給我撐場子。”
榮默跟著點點頭,沒再多說什麼。
岑歲說著這又想起來,忙把書案上的手機拿起來,一邊解鎖一邊說:“對,發個信息,讓學長也過來,得讓他親眼看著唐鶴年吃癟。”
說完編輯好信息,給陸文博發了過去:【學長,明天下午三點,來萬寶堂】
榮默還是沒出聲說話,突然覺得壓力山大。
本來覺得每天在一起朝夕相處的,遲早日久生個情什麼的吧,可這一會陳禹四人組,一會學長的,說不定以後還有彆的,可真是前路漫漫且艱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