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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真死了？”
幾個丫鬟婆子正在屋外聚在一處小聲說著話，“當真是沒了。璟王派了人埋伏在城外密林，那封信是以夫人的名義發出去的，為的便是要他的性命。沈四郎見了一絲疑心也未起，剛出城門便…”
一個婆子連連惋惜道，“沈四郎偏要跟著淩將軍，到現今這個節骨眼上還巴巴地為淩將軍說話，明眼瞧著如今就是璟王的天下了，淩將軍卻不肯聽召回京。雖則外頭是越來越亂，可這也不是咱們能管的啊。”
其餘人聞言紛紛應和，“是啊，要我說還是忒死心眼，心懷天下是一頭，識時務也是一頭，拗不過這也是沒法子的事。”
“隻夫人這邊實在難辦了。”丫鬟長長歎一口氣，“聽聞今日便急著要下葬，夫人那邊卻還不知此事呢。”
院中一時安靜下來，幾人你瞧瞧我我看看你，就是無人敢動。
沈含月本來身子就算不得好，嫁了人後更是心思過重身子一日比一日差。如今嫡親的弟弟又已死，誰敢去說，出了點好歹怎麼擔得起。
“反正遲早都要知道的…”
丫鬟年紀小，見不得這種事，隻覺得可憐極了。
婆子見狀慫恿道，“那不如便你去說。”
沈含月趴在床邊，帕子掩住唇角咳得昏天黑地。她自知已時日無多，如今唯一還支撐她的，便是弟弟有沒有逃出上京，前去燕關尋到淩玉朔。
手帕拿開，上頭點點鮮紅奪目刺眼。
她喘著氣無力倒回床上，或許是她一直以來都太過膽怯懦弱，事事順從卻不得討好，忍讓退縮反倒讓自己退無可退，以至於隨手被縣伯府丟棄，當作奪嫡的籌碼去給璟王賣好，落得如今這個下場。
沈含月眼前逐漸模糊，就算她已如此聽話，還是沒能保下懷朗。
屋外婆子猛地推開門，今日日頭還算不錯，陽光晴好，照到屋裡反倒叫沈含月覺得有些晃眼。
小丫鬟有些怕，卻還是鬥著膽子進來了，“夫人，奴婢聽見了些舅老爺的消息，您可要聽聽嗎？”
沈含月的手指難以自控地抖了起來，或許是因姐弟二人血脈相連，她從今日晨起就心慌得坐不住。
她強自鎮定，“懷朗怎麼了？”
丫鬟不忍看她，隻跪下低頭道，“舅老爺隻身出城遭了流寇，誰能想上京城還能出這樣的岔子！他是武將，自然也反抗僵持了很一陣子，可實在耐不住對方人多，待城守衛趕到時，人已沒了氣息。如今舅老爺已被迎回縣伯府，即日便要下葬，夫人，您，您可還要去看看？”
沈含月耳邊嗡鳴作響，她木木地道，“你說什麼？”
丫鬟大著膽子抬頭看，才發覺沈含月口鼻處儘是鮮血，淋漓滴落到身前衣襟上，將白裙染得麵目全非。
此時丫鬟是真心實意地慌張了，她趕忙從地上爬起來，“來人，快來人！夫人您要撐住啊！”
丫鬟急急扶住沈含月不叫她跌下去，誰知沈含月卻反手緊緊拽住她衣袖，目光灼灼緊緊盯著她道，“你說懷朗他，他怎麼了？”
丫鬟哪敢再說，她心中早已叫苦不迭，外頭婆子不知是不是怕擔責無人應聲，她再不敢多留，隻慌張安撫道，“我去請府醫，夫人您再等等！”
丫鬟幾步就跨出房門，扯著嗓門喊人。沈含月一直忍下的眼淚，在此刻終於滾滾落下，這是她血親的弟弟，她與懷朗自小相依為命，她看著他長大，讀書，騎馬，入朝。
可現在他死了。
她是他的姐姐，她怎麼能不去看他，怎麼能隻留他一個人。
沈含月眼前陣陣暈眩，艱難向門口爬去，旁人幾步就能跨過的屋子對她猶如天塹，她最終還是沒能從這屋子裡出去。
努力前伸的指尖，隻差一點點，就能碰到明媚日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