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重生(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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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如注。

瓢潑似的雨勢兜頭而來,縱然一點風也無,水也將油紙傘澆得傾斜。

這樣的雨裡麵,傘是打不住的。

女孩子縹色的袖不可避免地沾了水汽,柔軟輕盈的布料貼到手臂上,粘膩、潮濕。

一片冰涼。

但她寸步不動。

因為這把傘下還有個跪的筆直的少年。

旁邊幾個宮人圍著女孩子,低聲勸阻。

“殿下身子剛好些,哪裡經得起淋雨!”

“郡公我們也會勸一勸,不會讓他受寒,您放心便是。”

聲音低且紛雜,在嘈雜細密的雨聲中越發吵嚷。

薑彌本就身上生涼,此時更是覺得頭痛。

但是不對。

一個死了二十年的人,怎麼可能感覺到寒冷,又怎麼會覺得頭痛?

她猛然抬眼。

此地上覆重簷歇山頂,下為漢白玉基座①,兩側銅獅凶獰,擇人欲噬。

雨幕模糊了天際分界,抬眼望去儘是一片風雨如晦,沉悶幾不能呼吸,遠處侍衛披堅執銳、甲胄森寒,分列兩側,更是加重了這種壓迫感。

這是……

宣政殿外。

薑彌胸口尚且是在見舊日故友的五味雜陳,下一刻便重回少時做官時上早朝的地方,心情震驚不言而喻,視線環顧四周,更覺訝異。

慶頤二年就定了雨雪天除非大事不用上朝的規矩,所以這理應不是早朝時……到底發生了什麼怪力亂神之事,是縮地成寸,時光倒轉,還是借屍還魂?

但很快就有人解答了她這個疑惑。

因為她的裙擺被輕輕地扯了扯。

“多謝郡主幫扶,還請回去吧。”

那人啞聲,“臣草芥之身,何必煩擾殿下。”

這聲音太熟悉。

薑彌的視線一寸一寸往下移。

雨水淌過少年蒼白的頰側,澆淋過後,越發明晰顯露出那張漂亮麵容上的淤青和掛著的血痕來。

然而他毫不在意,隻是半跪著仰頭,固執地望向她。

金環似的眼珠璀璨如珠玉。

是二十歲的薄奚尤。

很好,薑彌知道這是什麼時候了。

她自己的身體,慶頤五年,她十八歲。

她回到了二十一年前。

而跪著的人眼睫上都是氤氳的雨霧,隻是垂眼微笑。

“薄奚尤本就是強求因果,殿下犯不上為此來一遭……臣不勝感激,還請殿下早回。”

還是這副模樣。

溫柔,體貼,骨子裡麵又倔強得很,讓人生憐。

但薑彌看到這張臉,隻能想到埋骨關外、破碎河山的二十年。

她指尖被掐出了紅痕,麵上卻仍無波瀾。

薑彌還未開口,那邊便有人怒氣衝衝而來。

那些剛才還圍著薑彌的宮人便全部散開行禮。

“殿下……”

“楚王殿下。”

“又整這種跟人示弱的活計!薄奚尤,你除了苦肉計還會些什麼?”

楚王燕郗。

遇到舊人,薑彌記憶也清晰起來。

她手指冰涼,慢慢摩挲著傘柄,眼底晦暗不明。

當時薄奚尤母親去世,他身為質子不得離京,心情煩悶時被楚王嘲諷了兩句,兩人起了齟齬,鬨到禦前。

薄奚尤提出,請楚王在宮城的長生觀內為自己母親點一盞燕京的長明燈,以慰亡魂。

但楚王堅決不同意。

長生觀是他當時為了給生母安嬪祈福特意建的,憑什麼給他家供燈?

兩人禦前爭執失儀惹怒皇帝,都被罰到府裡思過,但薄奚尤走到宣政殿外,突然直直跪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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