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間門密林悠遠寧靜,隱約有陽光穿過重重樹葉阻礙,在地麵上形成一個個小小的光斑。
暮和低著頭在草叢裡撥弄兩下,叼起一個手指大小的胖蟲子咕嘟咽下去,然後繼續尋找鮮美的食物。晨清一向隻飲朝露,最看不上這些臟兮兮的蟲子,站在一旁麵露嫌棄。
突然,荊棘遮掩處突然傳來盛意的輕笑,暮和頓時來了精神,撐著兩個大膀子就要去找她,被晨清一把扇了回來,直接帶走了。
盛意不知道外麵發生了什麼,隻站在溫泉中笑不知所措的奚卿塵。
奚卿塵臉頰泛起一層薄紅,仍好脾氣地朝她伸手:“我站不穩,你扶我一把。”
“您可是上天遁地無所不能的仙士,怎麼會站不穩呢?”盛意還在笑,卻乖乖朝他走去。
“靈力封存,身體與凡人無異,確實不好掌握平衡。”奚卿塵耐心解釋。
盛意笑盈盈看他一眼,直接將兩隻手都伸給他。
“謝謝。”奚卿塵握住她的手,總算彆扭地挪動一步。
沒有靈力加持,也沒有法衣隔絕,溫熱的水流在他走動時摩擦著他的腿溜走,感覺甚是奇妙。奚卿塵盯著水麵上的波紋,正認真地感受這份奇妙,下頜突然被一隻小手略微托起。
他與盛意對視,用眼神問她怎麼了。
“盯著水麵看太久,會暈哦。”盛意提醒完,突然笑了,“不如盯著我。”
奚卿塵唇角揚起:“好。”
兩人手牽著手在溫泉裡走一圈,便找個較為平坦的地方坐下了。
時至晌午,陽光更烈了些,照在水麵上泛著一層光暈。盛意在水裡泡得臉頰泛紅,靠在奚卿塵身上沒骨頭一般,再看奚卿塵,後背依然挺得很直,若不是隻穿了褻衣褻褲,簡直嚴肅得像個開會的。
“仙士,放鬆點嘛。”盛意笑道。
奚卿塵頓了頓:“怎麼放鬆。”
嘩啦啦一陣水聲,盛意從他身上起來,推著他的肩膀往後仰。他方才坐下時沒看清後麵是什麼,但還是沒有猶豫地順著她手指的力度往後倒,很快便碰觸到一片柔軟的草地。
“這樣。”盛意說。
她也隻穿褻衣,薄薄的一層衣料因為濕透了變得半透明,緊緊貼在她的身上。奚卿塵看著她玲瓏的曲線,喉結略微動了動。
“以後你不再是什麼逢源宗師祖,也不是什麼傳聞中的九墟仙尊,你就是你自己,怎麼舒服怎麼來,不必處處都得端著。”
盛意不覺他的心思,仍自顧自地說話,說到興處時還要站起來,卻被他突然抱進懷中。
唇瓣相貼,世界再次安靜下來。盛意將手搭在他肩膀上,不知不覺間門挪到他腿上坐下,與他一同加深這個吻。
一吻結束,盛意也察覺到了水下的異常,不由挑眉看向奚卿塵。
奚卿塵眼神有一瞬虛浮,故作鎮定地彆開臉:“我知道,這幾日要休養生息,不可勞累。”
盛意笑了一聲,靠進他懷中:“真乖。”
奚卿塵嗅著她身上特有的香味,默默舒了一口氣,正要開口說話,突然察覺到什麼,直接僵住了身體。
盛意揚起唇角,朝他眨了一下眼睛:“彆動,免得累著。”
奚卿塵:“……”
兩刻鐘後,盛意揉著發酸的手腕,跟奚卿塵一起從水裡出來了。
奚卿塵眼角還泛著醉酒一樣的紅,出來後忍不住又看一眼煙霧繚繞的溫泉水。
“泉水是活的,臟東西眼睛衝走了。”盛意似乎知道他在想什麼,立刻寬慰道。
奚卿塵喉結動了動,半晌說了句:“以後不可……”
不可什麼?說不出口。
盛意笑笑:“知道了。”
這麼輕易就答應了?奚卿塵看她一眼,莫名有些失落。盛意卻突然上前一步,踮起腳尖在他耳邊說:“不可這般輕易放過你。”
溫熱的呼吸拂在耳朵上,奚卿塵的臉更紅了,卻隻是無聲扶住她的胳膊。
一陣風吹過,濕涼的衣裳貼在身上,頓時有些不舒服了。奚卿塵抬手便要施法清潔衣物,卻被盛意攔住了手:“你不能用靈力,會疼。”
奚卿塵沉默一瞬,道:“那就隻能拜托你了。”
他知道盛意有用風的能力。
果然,盛意閉上眼睛凝神靜氣,指尖很快繞起一陣風。風是看不見的,可翻飛的衣角、躁動的落葉、以及不斷蒸騰的空氣,無一不證明風的存在。
奚卿塵隻覺連空氣都在發熱,下一瞬便有熱風卷在他身上,用最短的時間門把水分吹乾。
衣裳很快乾燥,隻是瞧著有些淩亂,沒有清潔咒的效果好。盛意看著奚卿塵皺巴巴的衣裳,頓時有些不好意思:“你先湊合穿,等回去再換一身。”
“這樣就很好。”奚卿塵低著頭,認真撫摸身上的衣裳。
雖然材質沒有不同,甚至更皺了,可在他眼裡卻是獨一無二的好,畢竟……是她親手為他烘乾的。
盛意沒注意到他眼角閃爍的欣喜,隻催促他儘快將衣裳穿好,然後便去找晨清了。
兩人兩鶴在外頭玩了一天一夜才回家,一進門就看到褚非急匆匆地拿著靈草往丹房去,遇上的瞬間門,他立刻嘲諷:“喲,剛回啊?”
“褚仙子,我來幫你的忙?”盛意立刻討好。
褚非已經懶得計較她奇奇怪怪的稱呼,冷笑一聲拒絕:“不必了,你那一身低等修者的汙濁之氣,隻會汙染我的靈藥。”
說完想到什麼,又猛地停下:“你,有無月?”
“有。”盛意忙從懷裡掏出一個鐵片。
褚非拿在手裡掂了掂,嫌棄:“都說你周身滿是汙濁之氣了,把上古神器都磋磨得沒光澤了。”
盛意摸摸鼻子,一臉無辜。
“罷了罷了,反正也不影響使用。”褚非說著,又急匆匆走了。
盛意目送他遠去,這才低頭聞聞自己身上的味道。
“有點硫磺味,但不難聞啊。”盛意覺得自己很無辜。
奚卿塵安撫地握住她的手:“你很香。”
盛意又開心了,拉著他回寢房補眠。
兩人在外麵玩了這麼久都沒休息,盛意一進屋就撐不住了,哈欠一個接一個,一沾床便睡了過去。
不知睡了多久,她終於迷迷糊糊要醒,隻是還未睜開眼睛,一隻溫熱的手便貼緊了她的眉眼。
“彆看。”
奚卿塵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盛意頓了頓,緊張:“怎麼了?”
“跟我來。”奚卿塵沒有多解釋,另一隻手直接將她從床上拉起來。
盛意眼前黑漆漆的,隻能攥住他垂下的衣角,慢吞吞跟著他往外走。
邁過門檻了,下台階了,溫熱的空氣裡有淡淡的荷花香,夏天似乎悄無聲息地來了。她跟著奚卿塵往前走,突然發現自己對這裡的記憶,竟然比待得最久的逢源宗還深。
……褚非知道的話,隻怕不怎麼高興哦。意識到這一點,盛意無聲地彎了彎唇角。
“笑什麼?”奚卿塵突然問。
盛意眨了眨眼睛,濃密的睫毛在他掌心刷過:“仙士,你能不能好好帶路,彆總盯著我看?”
被拆穿的奚卿塵默默看向前方,沒再問她彆的。
盛意扶著他的手慢慢往前走,終於在拐了幾次彎後停了下來,仔細聽聽耳邊輕微的水聲,她推測這裡應該是水榭,平日褚非和奚卿塵經常一起飲茶的地方。
這倆老夥計雖然性子迥異,可喜好卻大致相同,經常在一塊一坐就是一天,如果找個詞來形容他們,那大概是……臭味相投?
盛意唇角又揚了起來,正要開口說話,下一瞬擋在眼前的手便退下了。
睜開眼睛,果然在水榭中,天空掛著一輪彎月,小橋下麵流水輕淌,周圍懼光的花兒們紛紛開放,在黑暗中綻放出淡淡的熒光。
美得不像凡間門。
盛意看著不知看過多少遍的美景,半晌才問奚卿塵:“你帶我來……就是為了這些?”
“不美嗎?”奚卿塵反問。
盛意哭笑不得:“美是美的,隻是看過太多遍的風景,不至於裝這麼久的神秘吧?我還以為有驚喜呢。”
虧她配合這麼久,沒想到奚卿塵真的隻是帶她來看景的。
“我不知該如何準備驚喜。”奚卿塵垂眸道。
盛意轉身捧住他的臉:“你不準備什麼驚喜,我也是高興的。”
捏一捏,手感真好,沒想到他容貌冷清,臉卻這麼軟。
“可你剛剛分明失望了。”奚卿塵眼底閃過一絲促狹,顯然不上當。
盛意一臉無辜:“我隻是出於對常理的判斷失誤了,怎麼叫失望呢?”
“這麼說,不管我準備什麼,你都不會失望?”奚卿塵又問。
盛意:“當然,你知道我最喜歡……”
話沒說完,腦袋便被奚卿塵轉向水榭,隻見剛才還與平日沒什麼不同的風景裡,突然多出漫天的小水母,此刻正泛著熒熒藍光上下遊動,將整片天空都化作了海洋,連地上鮮豔燦爛的花朵,這一刻都黯然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