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漸近,孫太後卻連日精神不好,這日專程去了寶光寺上香祈福,據說在哪裡遇到了為亡母祈福做法事的承恩侯嫡女,聽其念經為其孝心打動,回宮後很快下旨讓承恩侯嫡女進宮清修守孝,慈福宮原本就有佛堂,孫雪霄進宮後仍住進了慈福宮內。
“其實隻不過是孫雪霄念經後,她的精神得到了放鬆,她能夠哪怕是白日也安眠美夢,隻是這麼簡單而已,白骨領主的巧言天賦,對普通人足夠了。”巫妖對蕭偃解釋:“孫太後名義上是你母親,天然有優勢,你在後宮,隻怕孫太後以皇太後的名義來壓你,如今白骨領主入宮看著她,你的威脅就少了。”
之後安國公不知道走了什麼路子,將甘汝林也調入了禁軍內,負責守衛四門,而祝如風則為武驤殿衛中的一員侍衛,每日隨侍皇上身側。
蕭偃雖然不知道巫妖為何如此顧慮他的安全,但越是如此鄭重其事,越證明他一旦離開,很可能很難顧及回京。
這日仍在京城的範左思接了吏部的任命,忽然就成了欽天監通微局的堪輿博士。範必行雖然意外,但仍十分喜悅:“看來朝廷是看到了我們範氏一族的決心,這是對我們範氏的獎賞了,你且安心當值,欽天監曆來地位超然,品級雖低,博士才九品,卻往往得伴君隨駕,更有甚者能得帝王遵之為師。”
範左思心下暗苦,卻也知道這應該便是那“九曜先生”的安排了,想來那一夜的夢,不是空穴來風,隻是能夠入夢通靈,此人手段莫測,如此說來,那日的雷雨……驅役鬼神,入夢招魂,呼召風雨,這還是凡間人嗎?
他背上的汗又起了一層,心想著自己這可真是禍從口出了,當時自己進京,行前卜了一卦,卜出來去來平無阻,謀事成就難。雖說難,倒也還有一線轉機,不致於枉費奔波。
原來這一線轉機是在這裡,他到欽天監就職報到,欽天監監正對這位突如其來的大夫以及範左思都有些排斥,但範左思畢竟師從楊公,又是世族人,背景雄厚,也隻能訓勉了幾句,便讓他去通微局官署。
在通微局裡,範左思果然看到了巫九曜,他有了個通微大夫的散職,官服腰帶上卻係著金紫色魚袋,顯示著他自由出入宮禁的特殊待遇,這是簡在帝心,深得皇上隆寵。
他淡淡對範左思道:“中秋後你我即啟程前往,先去雍州太-祖陵墓處看一看。”
範左思長歎一句:“九曜先生,這風水堪輿學,堪為天,輿為地,我等堪輿術師,都以《青囊經》為基,有尊楊公,習《撼龍經》《疑龍經》,有從賴氏,法《青烏序》,雖說派係不同,卻又都法自天道易經,星經一學,則以石氏為尊。無論哪一派,古訓都是風水可鎮不可掘,地師唯做功臣,莫為罪人,天機不可泄露。”
“這天機不可泄露,自古大凡有些名氣的地師,多少都會折損自身氣運,減自身福德。天命國運,擅自改之命途,事涉萬民。都說風水輪流轉,運道總有盛極而衰,先生偏要強求,隻怕是要遭受天譴的。”
“你確定真的要去看看嗎?”
巫妖看了他一眼:“放心,一切命途報應,隻管報在吾身上,與你無涉。再則,你又怎知,吾不是這天命之一?皇上既遇上吾,則此即為天命。”
“若做成此事,則匡扶社稷,造福萬民,興國濟世,亦是你之福德。”
範左思微微心裡一寒,竟被這豪言壯語激起了心中豪情:“願為吾皇效命。”
從欽天監回宮,巫妖看到蕭偃正坐在幾案前,麵前擺著奏折,他卻顯然正在出神發呆,聽到聲音敏感抬頭,看到巫妖,臉上立刻露出了笑容:“這麼快就回來了?我以為你第一天去欽天監,會待很久呢,那邊也有每一年每一日的觀天記錄,你不看看?”
巫妖淡道:“早就看過了。”他看了眼蕭偃,心想就連你睡著時,身上每一處骨頭也都被我摸過了,這一方世界的玄學實在是太過玄奇,當初自己習魔法之時,人人皆言自己天賦奇高,如今才知道世外有世,天外有天,學無止境,自己果然還有太多要學的地方,他甚至覺得這魔法與這玄法,似乎也有一些可以溝通之處。
他沉默下來之時,麵容沉靜似冰,令人望之生畏,今日穿著的又是欽天監的深青色官服,帶著進賢紗冠,襯著他肌膚勝雪,越發如九天仙官一般。
蕭偃看著隻是心下不舍:“中秋燈節,到處都會紮燈台,我讓衛凡君他們紮一個特彆好看的在禦街上,到時候等宴過群臣了,我們就去禦街觀燈去。”
巫妖點頭,卻又想了下道:“我有精靈花燈,到時候保管是禦街第一彩燈。”
蕭偃知道巫妖這是像哄孩子一樣哄他,在他的世界,男子三四十歲才算是華年……自己在他眼裡可不就是個孩子嗎?說起來也是,雖說太後群臣們都忙著要給他立後大婚,又有誰真把他當成能親政的天子?
他心裡酸楚,但仍然笑著:“那京城百姓可真有福了。”
他想了下又道:“之前那虞家的女兒,已留在了大長公主府上了,皇姑姑說郡主正好需要一位女先生,又心喜虞家女聰慧,聘她為女先生,留著她在府上住下,教導小郡主了。”
巫妖微一點頭:“大長公主很會處理事情,等我不在,你可以多向她和駙馬請教,又是你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