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 正文完(2 / 2)

不知不覺中,已過午時。

薑蓉帶人在廟中吃了齋飯後便打算出去消食。

隻可惜現在已是深秋,寺廟外邊的桃花林都已枝葉飄零。

若是春日裡,桃花盛開,入目所及之處,皆是紅粉花瓣,那盛景,應可比擬慶州的桃花穀。

薑蓉回憶著昭哥兒幼時,帶他一同賞花的情景,不由入了神。一晃,她的昭哥兒就從牙牙學語的孩童長成了玉樹臨風的少年郎。

正在此時,她突覺身後獵獵作響,一股勁風襲來。

薑蓉下意識側身躲過,那刀鋒與她鬢發擦身而過,直直銷去她一截烏發。那人不察她竟如此幸運,躲過她的突襲。想到一擊不成,那刺客不由心生惱怒,尖聲喝道:“去死吧。”

薑蓉回眸,打量眼前這衣衫樸素,遮遮掩掩的女子,看那眉眼,豈不正是她的老熟人,柏秋娘。

好,好得很,她就知道她不會這麼容易死掉。

她之前還愁要如何才能一解心中憋悶,現下她自己送上門來,那可莫要怪她不留情。

電光火石之間,薑蓉已將所有後路想好。

她興奮得呼吸急促,但大腦卻異常冷靜,這時候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她明白,自己這個決策太過危險,但,即使身陷險境,她亦不想錯過這個親手報仇的機會。

頃刻間,薑蓉隻覺自己仿如神思遊離,魂魄離體,她如看陌生人般旁觀著自己的一舉一動。

看自己不動聲色地接連阻擋柏秋娘的攻擊,看自己隱忍多時,看準時機,赤手空拳奪下柏秋娘手中的匕首。

爾後兩人在撕扯扭打之間各自負傷,薑蓉大力將她壓製在樹下,一刀又一刀,薑蓉冷漠地在她臉上描摹著她前世的傷疤。

冰冷的刀尖劃過溫熱的臉頰,柏秋娘這一次終是感受到死亡的懼意,和之前係統作弊不一樣,這個瘋女人,這個瘋女人真的會殺了她。

她現在很確定,薑氏絕對不正常,她絕對是來複仇了。

要不然為何他們一個個都要在她臉上劃刀子。

這個仇,終究還是她自己親手報了。

看著掙紮嘶吼的柏秋娘,薑蓉隻覺自己內心一片空蕩,她麵無表情地開始下刀。

第一刀下去,血液便汩汩溢出,柏秋娘驚痛得聲尖叫,大力掙紮,可誰知她的呼救聲引來的人卻是薑蓉的隨從。

痛嗎?她那時候也痛,柏秋娘,害人終害己,這是你應得的報應。

強忍著臉上的劇痛,見情況不妙,柏秋娘忙顫聲製止薑蓉動作。

“住手,我跟你交換個秘密,留我一條命。”

對於一個多次要害自己性命的惡人,薑蓉才不管是真心還是假意,她是傻了才會聽她的話,給她喘息之機。

這個所謂的秘密,她不聽也能活得很好,眼見著隨從們就要靠近,薑蓉眸中閃過一抹厲色,閉眼直接劃破喉嚨。

“你會後悔的。”一道鮮血飛濺而出,柏秋娘雙目瞪大,聲音戛然而止。

薑蓉這時才覺自己回來了,她捂住自己咚咚直跳的心,握住匕首的手略微顫抖。

【廢物,簡直是廢物,白費了我那樣多積分。】

薑蓉聽著那係統的聲音在腦海中無能狂怒,她便明白,這一次,她安全了。

她脊背一鬆,後退一步,手中的匕首叮咚墜落。

【滴!檢測到當前宿主已死亡,本次任務失敗......】

接著,那係統的聲音越來越低,慢慢轉變為一陣雜音,直至化為虛無。

薑蓉望了眼天,真的會這樣容易就走了嗎?

“夫人!”常臨等人匆匆趕到。

待見得這一地血腥的場景,幾人查探情況後忙顫聲請罪。

薑蓉取出帕子擦了擦臉上的血,轉身吩咐眾人。

“起來吧,此人攜刃器欲刺殺於我,卻被我防衛反殺,處理乾淨。”

“屬下明白。”

一時間,此地隻餘護衛們收拾現場的聲音與呼嘯的風聲。

望著遠處一片蕭瑟的樹林,薑蓉方覺剛剛喪失的神誌在逐漸回籠。

她覺得,這一次,她有必要全程盯著,不然,她怎麼都放心不下。

一個在眾人眼中死去的人竟然再度出現,若不是她親眼所見,她真不知這世上竟有如此神通。

今日桃花林遇險,薑蓉沒再瞞著崔恒,可想而知,惹來的又是一陣念叨。

無外乎她不珍惜自己,太過膽大之類的話。

但埋怨歸埋怨,崔恒依舊派人給她掃了尾。

兩人皆默契認為此等怪力亂神之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日子好像又回歸了平靜,除了家中長輩不時的催生與日益緊張的父子關係外,薑蓉覺得一切皆好。

眼見崔恒對昭哥兒管得愈發嚴厲,渾然不似幾年前那樣溺愛。

薑蓉私下裡勸過他幾句,可他隻是道孩子長大了,切不可如同以前那樣縱容。

勸說無果,薑蓉隻得在兩人中間當了好一陣夾心棉襖。

後來,還是昭哥兒暗戳戳同她告狀:“爹他就是想讓我趕緊科考接過他的擔子,他才好致仕帶你四處遊玩呢。”

薑蓉啞然失笑,就見兒子繼續說道:“不過看在娘的份上,我才不與他計較,隻是我答應了山長他們,我的鄉試要回青州。屆時兒不在家中,娘請多多珍重。”

在這一年的春天,滿樹杏花盛開的某個晴日,昭哥兒帶著書童護衛,孤身啟程離家遠赴青州。

他中舉的好消息很快隨驛報傳來。

接下來的時間仿佛過得飛快,薑蓉看著昭哥兒以十三歲稚齡奪得解元,在他十五歲這年,他從書院回京,不負眾望地在金鑾殿上一戰成名,也算圓了他爹當年的狀元夢。

仍未親政的官家很是看好這個兒時伴讀,父子雙進士,這兒子還青出於藍勝於藍,這也算汴京一段佳話。

於是,他禦筆親書“橋梓聯輝”四字牌匾,派人與狀元喜信一同送往崔家。

同年,楊相病患纏身,中書省一應事宜皆由崔恒代為決策。

他雖無宰相之名,卻已有宰相之權。

看著敲鑼打鼓喜氣洋洋的送信差役,薑蓉也難得暢懷大笑,她吩咐下人抬出早已備好的喜錢,除了打點幾位送信差役與宮中內侍外,四周看熱鬨的百姓亦可拾取地上散落的喜錢。

一時間,崔家甲第連雲,富貴顯榮。

雖家中人丁稀薄,但好在貴精不貴多。

得了好,以往總愛念叨再生幾個,納個妾室的長輩們也止了聲,隻喃喃歎上一句:“這樣聰明的孩子,再多來幾個多好!”

對此,薑蓉隻得無奈輕歎。

一開始兩人怕再遇難產之事,也怕昭哥兒傷心,一直刻意避著。

等到後頭,兒子大了,兩人膝下寂寞,厚顏問過兒子意見,即使兒子同意,想生,卻好似生不出來了。

罷了罷了,子女緣分,這都是命,她的昭哥兒這樣懂事可愛,她有他足矣。

讓薑蓉有些尷尬的是,她家最近不時進出一些夫人與冰人,竟都是替京中各家娘子打探她兒子婚事的。

一晃眼,她竟來到要當祖母的年紀嗎?

昭哥兒策馬遊街這日,夫妻倆放下手中事務,在宣正街最大的茶樓包上一層雅間,請親友們共賞遊街盛景。

新晉的狀元郎神采英拔,容貌昳麗,還這樣年輕聰慧,惹得兩邊樓上的娘子們紛紛失聲尖叫。一時間,彩色的繡帕香囊如雨滴般砸向昭哥兒。

看著下麵意氣風發打馬而過的兒子,薑蓉隻覺他趴在自己懷中哭泣的日子仿佛還在昨日。

怎生,這樣快就長大了呢?

待兒子走過,她依偎在崔恒身側,喃喃低語:“修年,你說咱們是不是老了,昭哥兒都快議親了。”

崔恒溫聲回她:“怎會,在我心中,夫人一直如同初見時那樣年輕。”

“小嘴這樣甜,今兒莫不是提前吃蜜了?”薑蓉抬頭調侃道。

崔恒卻不直麵回答,隻道:“孩子還小,先立業再成家也無妨,我那時不也二十多才成親?”

薑蓉滿目柔情地看著這個溫聲細語講話的郎君,她想,時間怎麼過得這麼快,一眨眼,他們都老了。

她承認她很貪心,她想再陪他們久一點,再久一點。

隻可惜,生老病死,悲歡離合,是每個人都逃不過的宿命。

在兒子入仕後,崔恒沒多久便接過楊相手中的職位,正式成為這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宰相。

而多年未能親政的官家,也與太後爆發了前所未有的矛盾。

之前賀任被從副相職位拉下,有人便勸說蔡齊,要他去給太後送禮,也好撿漏這個參知政事一職。

可蔡齊同樣身懷傲骨,斷然拒絕了這等不齒提議。

此事不知為何傳入了官家耳中,他砸了一地瓷器,語調激昂不忿道:“世人隻知有沈家太後,而不知我趙氏皇族,實乃逆天違理,倒反天罡。”

這等不滿言論自然很快被太後知曉,朝中罷朝幾日,最終母子倆達成協議。

太後放權,官家大婚,但這皇後,必須是沈家小娘子沈南鬆。

官家接受了這個交易,可自沈皇後進宮,一直頗受冷落,官家寧願寵幸民女,也不願多看她一眼。

得了權力的官家自然不想再受太後束縛,連帶著這位一同在宮中長大的皇後也心生不滿,即使她長得再貌美,在他心中也因沈太後變得麵目可憎起來。

沈太後終究估錯了人心,她本以為兩人青梅竹馬長大,便是無愛情,也能有幾分親情。可後來她明白了,越是她要做的,官家就越是與她唱反調,兩人不和,朝野皆知。

這時候沈太後已經交權,便是官家反悔,她也無法奈何他,畢竟,這天下,是趙家的天下。

沈皇後連續坐了幾年冷板凳,官家也終於熬到沈太後去世。

一些消息靈通的臣子提前知曉了官家將要廢後的消息,禦史孔道輔、諫官範仲淹等人聯名上奏,可這些折子卻無法到達官家手中。

許是年輕氣盛,許是過於信任同僚,幾人見上奏無果,竟私下相約跑至官家寢宮外進諫。

可到的人,最終隻有範、孔兩人。

此舉無異於激怒官家,崔恒、蔡齊等人從翰林編修慈明那得知官家意欲重罰兩人的消息,忙私下與官家請托告罪。

再看到如此桀驁清正的年輕後生,讓崔恒仿佛看到了年輕時的自己,他霎時回想起他任禦史時的那次進諫。

他想,他亦與他們一樣的想法,血淚可以流,風骨不可摧。隻是現在,他有了權力保護他們,他就應當儘力而為。

隻可惜,眾人都低估了官家廢後決心,次日早朝,官家便在朝堂上宣布廢後的消息,同時頒發聖旨:“伏閣請對,盛世無聞,孔道輔等冒昧徑行,殊失大體。”[1]

廢後一事便以範、孔兩人被貶出京,其他進諫大臣罰俸半年蓋棺定論。

官家此言一出,朝野皆驚。

薑蓉亦趕往沈家探望盧安筠與歸家的沈小娘子,許是習性受母親影響,沈娘子對於此番遭遇很是豁達,見薑蓉擔憂,她還好聲好氣寬慰於她,道入宮本就不是她意願,如今反倒落得自在。

這樣貌美又可心的小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