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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拖著崔恒處理完手中的事務。
薑蓉便去了小書房複習功課,新婚不過兩月,她也逐漸摸清崔恒的規律。
兩人一月頂多親近三回,大多數時間崔恒都是宿在前院,就是回了主院,兩人都是各做各的,互不打擾,倒也相安無事。
她本以為崔恒也會回前院,卻沒想他今兒若無其事地跟著自己進了書房,他這是要做什麼?
薑蓉打開《公羊傳》,詫異回頭看了他一眼。
“你在看《公羊傳》?”
薑蓉點點頭:“我讀書不久,資質愚鈍,有些地方理解起來也頗為晦澀。”
“哪裡不太懂?”崔恒朝前走了幾步,傾身搭在桌邊。
薑蓉隨手指了一句:“有人荷畚......夫畚曷為出乎閨?”
崔恒將句義告訴薑蓉,又指出其中的生僻字意:“畚,為畚鬥,畚箕之意。”
薑蓉恍然大悟,她認識的字並不多,讀書時遇到生僻字就很難理解它的含義,她拿出自己的摘抄本,將剛剛不認識的生僻字標注摘抄下來。
崔恒之前晚上不是沒看見過她讀書,隻是他以為她看的都是些話本遊記之類的閒書,卻從沒想過她竟會看《公羊傳》。
剛剛她在算學上的天賦實在讓他驚訝,也就好奇隨她進來,沒想到就見到如此場景。
現在見她態度認真又端正,她那本子早已記下厚厚一摞,崔恒這才認同她原來真有幾分勤奮。
“我以前讀書時的幾本注釋譯本都在,上麵有我自己做的筆記,你若不嫌棄,我明天拿給你看。”
一舉兩得的這種好事,薑蓉又怎麼會拒絕。李夫子雖然才高,但薑蓉每日同她學習時間有限。崔恒是二甲進士出身,要是能在空餘時間得他幾句指點,比她自己瞎琢磨不知要少走多少彎路。
更何況,她也可以趁著這個機會與崔恒多多相處。
“我怎會嫌棄,夫君你是進士出身,有你這位良師益友,是我求之不得的好事。”薑蓉開心應答誇讚。
怕崔恒忘記,她再次提醒,“那,明天就勞煩夫君了。”
眼見著薑蓉又要貼過來,崔恒清了清嗓子後退一步。
“左史記言,右史記事,言為《尚書》,事為《春秋》。春秋經文,言簡義深,故後有春秋三傳《左氏》、《公羊》、《穀梁》三家,用以注釋《春秋》。你若想讀《春秋》,確需以此三傳為基。”崔恒將三傳與《春秋》的關係同薑蓉徐徐道來。[1]
觀薑蓉聽得認真,崔恒心下滿意,繼續同她解釋:“東晉範寧曾在他所撰的《春秋穀梁經傳集解序》中寫道:《春秋》三傳,《左氏》豔而富,其失也巫。《穀梁》清而婉,其失也短。《公羊》辯而裁,其失也俗。然而理藉事明,奇事愈多,則其供給學者的見聞愈廣,學者可以深悉前因後果,眼界為之大開,探索經義自然便利。故你若想讀史,可以《左傳》為主,兼采公穀二家。”
薑蓉看崔恒侃侃而談,自然貼心捧場,看向崔恒時麵帶崇敬,甜如蜜的好話也毫無心理障礙連番輸出。
而崔恒見薑蓉一點就通,很是聰慧,他心下暗歎,若她為男兒,這等靈氣和天賦,自可在朝堂闖出一番天地。
翌日,崔恒下值回家,他一人來到書房翻找自己幼時的《春秋》三傳注釋,他對書房是極其愛惜的,除了在特定時間內允許下人進來打掃灰塵,其餘時間他都不喜彆人進來。
他來到記憶中自己存放《春秋》的書架,蹲下身,果然找到了幾本不同名家所作的注釋。
他將它們一一撿出,忽然,他視線掃到一本封皮鬆散帶有褶皺的《儒林列傳》,他的手一頓,神思頓時回到了十幾年前的那個盛夏。
他幼時雖十分懂事,但作為一個孩童,哪能沒有一些玩樂的遐思。
當時他外家表哥秉元正好來他家做客,他年齡比他略大兩三歲,正是整天爬樹掏鳥,下水摸魚的淘氣年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