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時三刻了。”
崔恒心下大驚,忙掀開被子,快速穿好衣。
走到案前,他捂額低歎:“糟糕,怎麼沒叫我起來呢。舅舅他們在,我這樣也太失禮了。”
薑蓉放下筆,轉頭安慰他:“無事的,我已經同舅舅他們說了,你昨日飲了酒,若是頭痛,可以再歇息一會。”
見崔恒這會又好似回歸正常,不再像昨晚那般輕佻。薑蓉心中疑竇頓生,他現在正經得讓她懷疑昨晚是她的錯覺。他怎麼表現得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她細細打量崔恒兩眼,笑了笑:“早膳還熱在那裡,趕快去吃些東西填填肚子吧。”
崔恒卻不著急,他俯身看了看她寫的文書,問道:“夫人這門生意,打算投多少?”
薑蓉搖搖頭:“還沒確定好,先打算小打小鬨試試看,如果可行再加大投入。”
“夫人可知,你去年的繡坊,就為我們榷署收了多少稅銀?”
去年一年繡坊在邊貿銷了多少繡品,她自然知道。繡品在榷署很受歡迎,賣給鄰國的價格又遠高於市價,去年下半年繡坊的收入已經遠超她的嫁妝盈利。
光是年前最後一個月的貿易額,就已經高達千貫,但那都歸功於幾位年長繡娘費時費力所繡的大件。
若是那些孩子裡能再多出幾個出挑的,那於繡坊、於榷署,都是一筆寶貴的財富。
得了幾筆大單後,薑蓉的繡坊開始擴張。
她將繡坊旁邊的幾座空房子都租了下來,又另聘了幾個老實的繡娘來教新進來的孩子。
聽崔恒這樣問,她抬頭看向崔恒,挑眉道:“夫君這是想讓我增加投入?”
“夫人聰慧,咱們互惠互利。”
見崔恒願意在生意上插把手,薑蓉也就不再著急安排此事。
昨日她從舅舅那邊得到的那個消息,她想,也是時機告訴崔恒了。
她的人手一向不足,而崔恒身邊光是帶來慶州的護衛便有幾十個。找他幫個忙,對他來說應該不為難。
於是薑蓉催著崔恒趕緊去用膳,再拿出那兩封被人偽造的信給他分辨。
他自小泡在名書古畫之中,真真假假的古畫不知見過多少。他對於紙張的的成色、年限,還有一些細枝末節的筆觸差異,具有極強的甄彆能力。這一點,薑蓉自認難以望其項背。
崔恒擦乾手上的水漬,拿起紙張對著窗戶,仰頭仔細辨彆。
這紙紙質堅潔如玉,細薄光潤,迎著光細看,還隱約可見紙內透出的竹子纖維脈絡。
這是來自蜀地的冷金箋。
崔恒冷靜地說出自己的判斷,這紙張的確非近期所產,雖然保護得宜,但確實有一定年限了。
這,薑蓉有些怔忪,竟不是做的假嗎?那到底是誰在幾年前就做了這個局?
她竟然絲毫沒察覺,是不是在那幕後之人眼中,自己就是可隨意操縱的皮影紙人,是他可輕易碾死的螻蟻?
自己何去何從,要怎樣生活,都不過是那人一念之中的事。
簡直荒謬,可笑,薑蓉雙手攥緊,她深吸一口氣,看向崔恒:“這封信的筆跡,你可眼熟?”
崔恒也有些驚詫,這字跡確實很像薑蓉的,但為何幾年前的信中筆跡跟她現在的字跡一模一樣呢?要知道,幾年前她還在青州的鄉下,並不曾識字。
而且這封信還非她所寫......
崔恒也逐漸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看來她敲登聞鼓前一晚所言,並非虛言,她可能真的有那藏匿在暗處的仇家。可是她常年生活在青州鄉下,到底是如何得罪那些人的?
“若不是這封回信,我怕是早已跟舅舅去了靖州生活,也不必一人孤單生活那麼多年。”薑蓉神情低落,她覺得事情越發撲朔迷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