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直到剛剛對方咬著下唇,強裝鎮定地同他對抗時,他才驚覺…
似乎,有哪裡不對。
隱秘的情愫在此刻破芽,緩慢掙脫束縛,悄無聲息地攀了上來。
以至於太子殿下兀自發著愣,沒有第一時間出聲。
半晌,待聞初堯終於把那一瞬間的古怪情緒壓了下去,柳殊也已經緩過來了,甚至,還靜靜地反問他,“殿下,是在為先前的事情…生氣嗎?”
其實她很想問對方是不是犯病在借題發揮,但臨到了開口,到底是理智占了上風。
“因為我…給你丟臉了?”她不僅僅是柳家女兒,更是東宮的人。
身為當朝太子妃,她的一舉一動都牽扯著東宮的形象,甚至…關係到太子的形象。
夫妻本為一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腹誹了好一會兒,她這才拋開亂七八糟的情緒,溫和笑了笑,“臣妾下次會注意的,定不會再犯今日的錯誤了。”
聞初堯輕抿唇瓣,難得頗為複雜地瞅了她一眼。
方才那一瞬間的不虞,實在令他心驚。
他…竟會因為柳殊為另一個男人說話,為了他抵抗自己而不高興?
這個發現過於驚悚,連帶著平日會嗆聲兩句的人也變得詭異地沉默了下來。
若說上一次林曄問起時,他是想要按捺下去。
那麼這一刻,顯然已經有些按捺不住了。
聞初堯索性止住了話頭,淡淡“嗯”了聲。
沒說是也不是,隻是彆過眼,意味不明道:“孤…知道了。”
柳殊狐疑地掃了眼麵前的人,見對方神情淡然,臉色也不似片刻前那般,心裡的石頭登時便落了地。
她就知道是這人發神經…
失了他的麵子便要被指桑罵槐,也太…匪夷所思了些。
照他這樣,這麼小心眼,也不知道是怎麼當上太子的?
心中思緒百轉千回,但麵上柳殊仍是因為哄好了人而放鬆了幾分,“多謝殿□□恤。”福身行禮,聲調也比先前更加舒緩。
這些下意識的反應全部都很細微,可聞初堯卻是一下子便注意到了。
他難言地靜默了會兒,過了好久才再度開口,“回吧,給宴會收個尾。”帝後皆離去,故而宣布散席的任務自然就落在了眾人眼裡下任帝後的身上。
柳殊好脾氣地點點頭,全然沒有因為男人剛剛的蓄意刁難而失禮,甚至還不自覺地順杆爬了起來,誇他,“還是殿下想得周到。”
聞初堯:“……嗯。”
……
慈寧宮。
院中的幾株樹已經長葉,隨著時間日漸蔥蘢,葉尖兒在夕陽下泛著點點瑩潤光澤。
餘暉光暈透過樹的碎影,斑駁無比,映在窗扇上,融進人的影子裡。
殿門被掩上,圓形格柵窗前有張深棕色的小案台,斜放一塊兒硯。
柳太後端坐上首,孫嬤嬤候在一旁為她磨墨。
“殊兒,聽說…今兒個下午早些時候,你已經見過淮序了?”
“回姑母的話,已經見過了。”
柳殊拿不準柳太後是個什麼意思,她隻覺得…
今日的姑母,有些…過於冷肅了。
猶豫兩息,接下了話茬,“是…怎麼了嗎?”
誰料,太後聽了這話,微微扯了下唇角,“既見過了,那你可有什麼要說的?”蛾眉淡掃,一雙漆黑的眼瞳,深邃如淵。
透著絲絲細小如針的鋒芒,紮得人心裡一慌,“或者,你就沒有什麼事…是要告訴姑母的嗎?”
柳殊心下一跳,思及今日下午,柳淮序的那句問詢話語,不自然地眨了眨眼。
“柳、柳淮序確實如您所言,對我的態度頗為溫和,而且…幾年不見,他竟然已經做到刑部侍郎的位置了,細細算來,此人的能力怕是不俗。”
刑部尚書若因故空缺時,侍郎可代行其職。
故而這個位置便成了許多人爭相討好的對象,同樣的,也是許多人費心思想要安插黨羽的地方。
而柳家在朝堂上稱得上一窮二白,唯有先祖留下的丁點兒勢力,保全家族一脈。
可想而知,對方能做到如今的成就,暗地裡是花費了多大的努力。
柳太後倒是不吃驚柳殊一開口便是為柳淮序說好話,她擱下了筆,輕撫了撫腕上的白玉鐲,像是想起什麼,道:“淮序確實是個知冷熱,懂感恩的好孩子。”
“哀家先前亦是同你講過,要多多提攜他。畢竟…一個人的能力再強,後宮無人,家族無人,那他向上爬的路就注定…有些艱難了。”
“你與他是舊相識,現在,又是一條船上的人,因此…你需得更加努力才是。”柳太後垂下眼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