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江池還在被窩裡,就被隔壁來串門子的博三師姐揪起來。
“都幾點了還睡呢,再睡下去中午飯都不用吃了。”
說完順帶手還把陽台的簾子也拉開,昏暗的寢室瞬間照的通亮。
京北農學院,江池博士生二年級,昨天熬了通宵寫論文,攏共睡了四個小時都沒有,實在沒精神,剛想扯著被子繼續睡,就被旁邊伸來的手一把薅走了。
“彆說師姐不罩著你,這周六和隔壁體院組織了個聯誼,清一水的體育生,腹肌沒有八塊也有六塊,我都打好招呼了,到時候緊著你先挑,怎麼樣~我這個師姐當的夠意思吧!”
江池眼都睜不開,剛要張口拒絕,就又被許師姐敲了敲床沿。
當當兩下,擲地有聲——
“實驗田的事兒你可還欠我個人情呢,我都說好了,你要是不去,我可下不來台。”
實驗田的事情,的確多虧許師姐幫忙,要不然學校後山就近的那塊地肯定輪不到自己手裡,自己絕對又要吭哧吭哧往郊外鄉下跑,一天什麼事都彆乾,儘在路上瞎耽誤工夫。
其實許師姐人不錯,熱心腸,沒心眼,做事也大大咧咧不計較,唯獨一點不好,喜歡給人當媒婆,關於她的光榮事跡整個農學院幾乎無人不曉,一個班三十來人,她愣在裡麵撮合成十五對,用她的話說,將來份子錢都少隨一份。
江池眼皮猛跳,看來今天這覺是睡不成了。
“二十八又不是十八,博士在讀彆說談戀愛,就是結婚生孩子的也大把人在,你這麼漂亮,我就不信沒人追,說到底還是眼光太高,太挑。”
許師姐說這話的時候,江池已經從鋪上爬起來去到衛生間,半掩著的門被推開,許師姐靠在門框邊,兩手抱臂活脫脫一個現身說法。
“想當初我剛上大一的時候,追我的人排老鼻子長隊,不是姐們兒跟你吹昂,就從咱們宿舍樓算,一直能排到校門口,到了大二稍微少點,可也能排到三食堂,等到了大三大四,就隻能從一樓到四樓了,後來上到研究生,全靠微信打卡,就這我還是不著急,總覺得再等等,肯定還有更好的,結果你猜怎麼著...”
許師姐兩手啪的一拍,激動道——
“朋友圈點讚的都沒了!我呀就看著那些條件不如我的,一個個都配得良偶,我這時候才意識到,女人和男人不一樣,男人熬一熬吧,大家會說他自立,先立業再成家;女人越熬…你要是再考慮成家的事,就隻能撿彆人剩下的爛渣子了,話雖然不好聽,但現實啊,它還就是這個樣兒。”
許師姐走過去,滿臉語重心長:“你得信姐姐的話,姐姐是過來人。”
江池立在洗漱台,165的個頭不算高,但四六分的比例卻極好,寬鬆的格子睡衣攏在她身上,像人在裡麵晃蕩,無論正麵、背麵還是側麵,都單薄纖細的過分。
散著的頭發用黑色電話線簡單綁起,隨意一挽就在腦後紮了個低丸子頭,她皮膚白,冷水往臉上一潑更白。
洗麵奶抹了滿臉,躬著身子一掬一掬的清水往臉上衝,等臉上的沫子衝乾淨,一張出塵脫俗的麵孔便在鏡中映出,細眉亮眼,頎長雪白的脖頸,淡青色脈絡分布。
許師姐連連讚歎:“漂亮,真漂亮!”
讚歎完,卻又口風一轉:“女人的臉蛋是老天爺賞的,可惜不能容顏永駐,不趁著盤靚條順的時候多談談,等到畢業真就得人家挑你,到時候大把的普信油膩男還得嫌你年齡大,對著你嫌好道惡,不是姐嚇唬你,是這個社會對女性的惡意就這麼大,就是雙標!所以聽姐一句勸,趁年輕要好好把握機會啊!”
江池抽了張洗臉巾,把水擦擦乾,乾巴巴的回了句:“我不喜歡體育生。”
“體育生怎麼了?體育生才好呢~”
“頭腦簡單四肢發達。”
“人那叫脫衣有肉,穿衣顯瘦。”
“四體不勤五穀不分。”
“哎你——你怎麼油鹽不進?!”
許師姐氣得沒話說,做這麼多年媒,就沒遇到過她這一號,人家是八百年的楓樹蔸頑固不化,她是一千年的樹根精冥頑不靈,正想再叨叨兩句,手機響了。
接了電話,沒說幾句掛斷,又衝江池擰眉毛——
“你愛去不去,你不去大把的人想去,我可告訴你,過了這村沒這店,將來你要是後悔,我可不管你!”
說完氣鼓鼓離開。
實驗田的人情沒還成,還把人給得罪了。
江池自認..為人處世這一塊,她是真沒天賦,濕噠噠的洗臉巾丟儘垃圾桶,轉身出了衛生間。
...
起都起了,乾脆去趟實驗田。
她博士期間的任務就是搞新品種育種,葡萄架子才綁上,目前看著是不錯,就是不知道長出來會怎麼樣?
江池心裡祈禱千萬不要出岔子,能不能畢業全看它了。
再回來的時候午飯點已經過了,江池沒胃口,拎著喝剩半杯的黑咖啡,一個人在學校裡麵閒逛,不知不覺走到北校門。
隔著一條馬路,對麵就是京北體院,陸續有人往裡走。
她看著一個半弓腰的短發女生在係鞋帶,目光莫名失神兒,體育生是不是都喜歡這樣穿搭,運動衣、運動褲、運動鞋,要是可以恨不得腦門兒上都刻著‘體育生’三個字,生怕彆人看不出你是搞體育。
眉目低垂,不由想到許師姐說的那句話——‘你就是眼光太高、太挑。’
說實在的,江池沒覺得自己眼光有多高多挑。
那些年..體育生自己也不是沒見過,正是因為見過了,所以心裡才有了比較,總覺得看誰都不合心意,看誰都不是那麼回事兒,一樣的衣服褲子鞋也不是誰穿都合適。
外人不懂,自己還能不懂?
隻不過感情的事情從不容他人置喙,人心是麵鏡,第一眼看到是誰,那人就隻能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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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誼定在周六,許師姐又給她發消息,江池選擇性視而不見,給尤淼打了個電話,就下館子去了。
尤淼和她是高中同學,一塊考到京北,尤淼研究生畢業之後進了口腔醫院當牙科大夫,江池選擇繼續深造,有事沒事兩人就要小聚一下。
“又是你那個媒婆師姐?”
尤淼瞥見江池手機,許師姐哐哐連發七八條,都給她刷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