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燒過後,整張臉顯得越發蒼白,力氣還沒完全恢複。
小白在門口敲門,機械聲冷冰冰響起,“我給你送來了一套新衣服,今天會有老師過來。”
段無心從浴室探出頭,從他手上的接過套裝展開。
白色襯衣,黑色長褲,還有一件深藍色的外套,胸口帶著金色的刺繡,做工很是精細。
哦,當然,還有三角內褲。
“淩君寒讓你送的麼?”段無心拎著那條小布料,嘖了一聲。
“不然呢,你覺得這麼摳門的我,會給你做新衣服?”小白毫不猶豫,底氣十足地回答。
確實,合情合理。
段無心點頭,深表同意,“也是,他人呢?”
“一大早就去軍區了,說是有急事兒,你的老師十點過來,你趕緊穿。”小白把衣服扔給他,權當任務完成。
段無心噢了一聲,把衣服換上,尺寸正好。
這男人還挺貼心,他的尺碼記得這麼清楚。
他對著鏡子照了一圈兒,鏡麵裡儼然是一個上高中的小少年,看起來還不錯。
從沒上過課,段無心踱步坐回書房桌前,很是緊張。
老師會不會覺得他很蠢?
要知道教的是一隻老虎,會不會甩臉色走人?
上什麼課,數學還是語文,曆史地理可能也不太行
段無心敲了敲自己的腦袋,對未知感到恐懼。
一大堆問題在心裡繞來繞去,整個人坐立不安,在等待期間,換了無數個姿勢。
門口傳來敲門聲,段無心彈跳而起,快步走過去拉開門。
還沒見人,就彎腰鞠躬,腦袋幾乎要碰到膝蓋,“老師好。”
淩君寒看著九十度大彎腰,啞然失笑,“你還挺懂禮貌。”
“怎麼是你啊。”聽到熟悉的聲音,段無心鬆了口氣,直起身子活動了一下僵直的後背。
淩君寒伸手薅了一下他的頭發,把筆袋和書遞過去,“小沒良心的,我怕你不適應,專門回來看一眼。”
他抬手看了看腕表上的時間,“老師還有五分鐘到。”
“那你會旁聽麼?”
“我在樓下工作,等你上完課。”
儘職儘責,真跟家長似的。
“哦,行。”段無心接過一大摞東西,垂眼看到都是跟軍事相關的書籍,莫名鬆一口氣。
他抬眼盯著淩君寒看了幾秒,注意到眼下一片青黑,“你昨天沒睡好?”
“嗯,一晚上沒睡。”淩君寒如實交代。
段無心狐疑地盯著他,上下打量,目光停留在褲腰位置,“你不會又”
語氣曖昧,眼神暗示明顯。
該懂的不懂,不該懂的瞎裝懂。
淩君寒氣笑了,把人推過去直接按在座椅上,“想什麼不乾不淨的,我忙正事兒。”
“什麼正事兒?”
“研究院的項目,你又聽不懂。”
段無心嘀嘀咕咕,就你最懂。
門口再次響起敲門聲,淩君寒回頭見了人,跟那位中年男子打了個招呼,“張教授好,麻煩您親自來一趟。”
教授看上去不過三十來歲,帶著一副黑框眼鏡,氣質溫文爾雅。
“張教授好。”段無心趕緊起身,攥著手心,跟著打招呼。
頭一回見老師,緊張地後背出汗。
“這位就是淩心小朋友吧,你好你好。”張衍伸手握住,乾脆利落地在旁邊坐下,“那我們就開始。”
淩君寒微微頷首,自覺給出空間,“那我去樓下等你們。”
他捏了捏段無心的臉,低聲說了句加油,就轉身出去把門帶上。
張衍把最上頭一本關於戰爭策略的書翻開,語氣裡不自覺地帶著來自第一軍院的傲慢,“元帥準備的這些書都挺難的。不知道你基礎怎麼樣,我們從最簡單的地方講起。”
本身過來就是不情不願,學校的課程堆積成山,還得上門開小灶。
要不是淩君寒親口請求,他都不樂意教這位還沒成年的小屁孩兒。
段無心坐得端正,聽得認真,但感覺內容過於小兒科。
這些知識像是天生就印在了腦海裡,信手拈來。
十分鐘過去,他終於忍不住開口,“教授,這些內容我都知道。”
“行,看來有做提前預習,那我們做做習題。”
張衍敷衍笑了笑,從一疊書裡重新抽出一本,指著書上的案例,說道,“這是之前一起很有名的戰爭,下麵有幾個選項,你看看選什麼?”
段無心垂眼,在掃上文字的那一刻,大腦像是瞬間被連通。
之前覺得晦澀難懂的軍事專業用詞,這會兒瞬間理得明明白白。
像是,某種本能。
“c。”一秒之後,段無心堅定地說。
張衍掃了他一眼,懷疑道:“你不會是覺得這個答案最長,三短一長選最長,瞎蒙的吧?”
“那你再選一道,讓我蒙一下。”段無心麵色平靜,倒是沒有絲毫不悅。
指尖下移,張衍起了刁難的心思,選了一道難度更甚的題。
就算是瞎蒙,瞎貓碰上了死耗子,總不能題題都對吧?
段無心蹩腳的捏著筆,筆珠滾動,順著剛才那道題往下寫答案。
字跡幼稚,照著字母勾勒,但一順溜下來,全部做對。
“後麵還有簡答題。”張衍挨著看完答案,尷尬笑道,“你要不要試試?”
段無心指尖彈著手中的筆,理直氣壯地說,“我不會寫字,隻會認,但我可以口述給你聽。”
張衍瞪大眼,不確定重複道:“不會寫字?沒上過九年義務教育麼?”
“沒有。”段無心搖頭,非常誠實地回答。
九年義務教育是什麼?他隻知道九年義務直播。
嗯,幫段永年賺錢的那種。
張衍指尖推了推眼鏡,很難相信這年頭,作為淩家的親戚,竟然沒上過學。
這是什麼還沒被開發的軍事奇才?
字都不會寫,腦子居然這麼靈光?
等等,那你一副什麼都會的樣子,是在羞辱本教授嗎!
在接下來的三十分鐘,作為軍事學院的教授,張衍被頻頻刷新認知。
沉默良久,他緩緩合上書,表情很是懷疑人生,“今天的課,先上到這兒。”
段無心興奮勁兒剛一上來,就聽說下課,表情瞬間難掩失落。
好不容易發現變人後腦子好使了,怎麼還不興讓人炫耀一下的。
他靠在轉椅後背上,盯著那堆剛做完的習題發呆。
每一道題旁邊,都是一道紅紅的勾,讓人很有成就感。
不得不說,淩君寒真的很懂他。
從昨天訓練場上那股失望之後,沒想到今天輕而易舉就幫他找回快樂。
至少證明,他作為一個人,不完全是一無是處。
橫看豎看,淩君寒這人是真的挺不錯。
“老師,明天您還來嗎?”段無心抬起頭,小心翼翼地問。
張衍衝他露出一個勉強的笑容,“嗯,明天看情況。”
教不了,這是真的沒法教,他怕把一個軍事小天才給教毀了。
段無心筆尖在紙上亂畫著,突然想到什麼,又抓住張衍袖子,“老師,我還有一個問題。”
張衍再次推了推眼鏡,神情變得異常謙虛,“您請說。”
“我是想問一個人情世故問題。”段無心皺著眉頭,很是困擾地開口,“就是,比如對一個人表達感謝,應該怎麼做?”
張衍鬆了口氣,表情恢複輕鬆。
還以為是什麼軍事難題,要是被問倒了那就真的發糗。
他看著少年好看的臉,心中瞬間了然。
十七八歲,支支吾吾,青澀懵懂,荷爾蒙作祟,八成是戀愛了。
他相當篤定道:“你要是想讓她開心,就親親臉。”
四十多歲過來人的經驗,長得好看,動作強勢,隻要不太猥瑣,勢必把姑娘拿下。
段無心聽到答案,若有所思。
親臉,上次淩君寒也讓他親臉來著。
他還歪七扭八的把人家想得色色的,原來隻是單純感謝的意思。
教授都這樣說了,那應該就是真理。
哎,他又誤會了淩君寒。
“好,謝謝老師,我送你下樓。”段無心起身,拉開凳子,跟著張衍一同下樓。
淩君寒交疊著雙腿,聽到動靜把文件放到一邊。
他抬眼看著兩人,有些疑惑:“這麼快就結束了?”
“教不了,這孩子太聰明了,我來教算是浪費。”
張衍麵對元帥,也不拐彎抹角,直接說明想法,“以前我也有個學生,跟他一樣很有靈性,可惜最後戰死了。這樣的好苗子,我不想荼毒第二個。”
淩君寒看了一眼段無心,沒有太多震驚,“所以,您是說他在軍事上很有天賦是麼?”
“是,非常,在我教過的學生裡,數一數二。”張衍確信開口。
“好,我知道了。”淩君寒把老師送出門,揮手告彆。
心想果真和他猜測一樣,段無心變人之後,腦力完全強過了體力。
實在不行,他就隻能花時間親自上手,教段無心軍事理論。
畢竟,剛那聲老師,叫得還挺好聽。
淩君寒心裡理完關於小朋友的未來計劃,轉身拉門進去。
腳步還沒踏進玄關,就被猛虎一般撲過來的段無心猛烈抱住,撞得踉蹌。
他後背貼著牆,還沒反應過來,銀發腦袋已經朝著自己湊過來。
恍惚之間,還以為他又變回那隻凶猛的小白虎。
吧唧一聲,軟軟的嘴唇貼在臉頰上親了一下,觸感又軟又綿。
淩君寒心跳加速,被這突如其來的驚喜攪亂了一池春水。
難不成昨日溫情一照顧,打動了石頭心腸?
又或者,上了節課,孩子就開竅了?
他垂下眼,喉結滾了滾,滿含期待問道:“你這是乾什麼?”
“謝謝你這兩天照顧我呀,這次我是真心的,沒有想用舌頭弄你。”段無心笑得燦爛,摟著他的脖子,作勢還要再親一口。
淩君寒哦了一聲,把頭低下去,側著臉任憑他的動作。
隻是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 w ,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