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下,是一片血泊。
而坐在他麵前的兩人,衣裳纖塵不染,整潔如新。
君漸書微微垂眸,叫了停。
魔侍停下逼供的手,看向玄冥。得到玄冥的許可後,他將奄奄一息的男人拖走,用藥吊著命關了起來。
“此時你我兩邊都有奸細,”君漸書還有心情握著茶杯晃上幾下,“你處理你的,我回去處理我的,如何?”
“嗯。”玄冥淡淡道,“他不該蠢到惹你。”
君漸書勾起唇角:“不然你那部下還能死的痛快些。”
“丟人丟到外界。”玄冥一張少年臉上寫著明顯的不悅。他看向君漸書,想說些旁的什麼。
君漸書同時站起身來:“那就這些,我先回去陪師尊。”
“站住。”玄冥微微眯眼,“多聊會。”
君漸書和他對視幾秒,笑著坐了回去:“玄冥,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麼一直不喜歡和你聊天?”
從師尊救了玄冥,將他帶回瀛洲秦家幾天起,君漸書就有意無意地避著他。玄冥和他私交很不錯,交流卻不多。
聞言,玄冥誠實道:“我說真話。”
“可以這麼說。”君漸書承認了,“你話很少,但每次說話,都十分的……一針見血。我絕對忘不了我剛發現自己心意的時候,你一句‘你是不是喜歡秦舟’,將我嚇得一個月沒敢和師尊對視。”
提起舊事,玄冥的神色也緩和了些,輕輕闔上雙眼養神。
君漸書緩緩道:“但是這次我不想聽你說。該自己做些決斷了。”
玄冥淡淡道:“喜歡一個人,忍了幾百年,就是你的決斷?若是我,秦舟龍仔都生一堆了。”
君漸書笑著歎了口氣:“所以我才不喜歡和你聊天。”
“那說些旁的,”玄冥十分通情達理地換了話題,“豔骨。”
君漸書正了正神色:“仙道裡沒有什麼關於豔骨的記載,我隻能推測出師尊的豔骨,最近幾天應當有一次發作。”
“我也沒找到壓製的方法。”玄冥想了想,又補了一句,“拾柒也不知道。他隻知道怎麼把豔骨壓製進去,從不使用靈力便不會遭受反噬。”
君漸書和玄冥對視一眼,從對方眼裡也看見了一抹無奈。
讓師尊不用靈力,比殺了他還難受。
“昏招。”君漸書最終笑著罵了句。
“便宜了你。”玄冥儘職儘責地拆台。
君漸書點點頭。
玄冥懶得理他的厚臉皮,隻道:“我找到一個刺激豔骨提前發作的法陣,你先用著,免得豔骨來的急促,秦舟出問題。”
君漸書看著麵前陡然出現的陣圖,掃了一眼便記住。
君漸書淡淡道:“這陣對師尊恐怕不能全部適用。我稍拆一下,借用你魔宮。”
“嗯。”
·
秦舟回到天璿殿後,便從玄青的重重保護中鑽了出來。
今日君任沒來,倒是少見。秦舟在天璿殿守了玄青一會兒,見她有些疲倦,直打瞌睡,就放她一個人在地下睡了。
回了地上,照常練了幾段劍法,卻忽然覺得沒有意思,便又回去看了看玄青。
見她睡的正香,就沒有打擾她,自己回了天樞殿。
君漸書說,得到啾啾生父的計劃後會告訴他。
雖然沒有抱太大希望,但希望還是要有的。說不定君漸書說的是實話呢。
秦舟回到天樞殿時,看見君漸書枕著一隻胳膊,趴在石桌上靜靜地睡。
束好的發顯得鬆鬆垮垮,連帶著衣裳都散漫的不可思議。
秦舟趁他沒醒,蹲在地上欣賞了一會兒養眼的景象。
當他想要將君漸書拖回殿內睡的時候,不經意間碰到了君漸書壓著的一道靈符。
這是一種會記錄聲音的傳訊符。
通體白色,應當是玉質。邊邊角角不知被人摩挲了多少遍,圓潤地能反出光彩來。
秦舟的手指剛碰到,就聽見傳訊符裡傳來了他自己的聲音。
“君小公子,我太想你了。”
那聲音極儘風流,卻帶了絲欲蓋彌彰的哭腔。秦舟愣了一瞬,發現那傳訊符之上出現了幾行泛著光的字。
“此行九死一生,母親失蹤,父親尋她,同樣失蹤。族叔為護我,葬身魔物手下。”
前幾段以不帶感情的文字,介紹了諸多人的死法。
秦舟手指僵硬地點在傳訊符上,眼睛忍不住去看下麵。
“……一行二十三人,隻留我獨活。雖知是貪念害人,但此行必成心魔。若我日後無法抵抗,走火入魔,允許你殺我。”
原主原本家世幸福,少年多金,快意劍酒。
隻是在一個秘境中,他的父母全部死亡,秦家骨乾損失一小半。原主從那以後性情大變,暴戾恣睢。
原書的內容一點點在秦舟腦子裡浮現,又像氣泡一樣炸開。
取而代之的,是一些旁的東西,如同浮光掠影,稍縱即逝。
“你沒有隨我進秘境,是我唯一僥幸。
“師:秦舟”
秦舟不受控製地看完了所有的傳訊,全身僵硬得如同一塊枯木頭。
他也不知道自己愣了多久,好像隻有幾息,又好像過了幾天。
君漸書的意識從化身中回來時,就見到了這樣的一幕。
秦舟滿麵淚痕地看著他,眼神中失去了情緒。
君漸書的喉嚨有些發澀。
“師尊……”
像是被這一聲喚醒,秦舟慌亂地退了幾步。
手忙腳亂中,又碰到了那張傳訊符。
故作灑脫的聲音再度響了起來。
“君小公子,我太想你——”
君漸書微微擰眉,捏了個法術讓傳訊符靜音。
但還是晚了。
秦舟還站在原地,眼中卻失去了光芒。
在那聲音消失的一瞬,他如同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氣,雙膝一軟朝地上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