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點了點頭,慢慢坐在廚房門口的竹椅上。司冬墨給她盛了一碗湯藥,一麵遞到她手裡,一麵仔細地觀察著母親的臉色。
“咕嘰!”
一隻火紅色的小鳥從司冬墨的頭發絲兒裡鑽了出來,對婦人細聲細氣地打了個招呼。
婦人喝下一口湯藥,不經意間看見兒子束起的黑發之中鑽出了一抹亮紅,她吃驚道:“墨兒,你的頭發上,是……”
“這是小紅,我從年江上遇到的小鳥,”男人伸手將小鳥從頭頂上拿下來,捧到母親麵前,“娘您看,它可聰明了。”
祁硯睜大了淺碧色的眼睛,和婦人對視著。司冬墨的養母麵色蒼白,氣色不怎麼好,但即使是黯淡的臉色也遮蓋不了她容顏的精致。她年紀很輕,大概三十多歲,穿著簡樸的布衣,一頭秀發簡單地挽成一個發髻,說話柔聲細語、和和氣氣的,給人一種溫柔的親切感。
他回想起之前阿進說過的話,心知這婦人便是樂弘的生母,也曾是地主鄉紳的妻子,祁硯在心裡稱她為樂夫人。雖然現在打扮得像是普通人家的農婦,可樂夫人畢竟出身不平凡,氣質清新而麗質。
樂夫人邊慢慢喝藥,邊和數日不見的孩子細碎地嘮嗑。男人也沒有絲毫不耐煩,而是平心靜氣地聽她說著話。兩人隨意聊了些家長裡短,從百靈根講到中午吃的鯰鯊,又講到地裡種菜的情況,最後免不了說到他們共同的親人身上。
“您昏睡的這段時間,弘兒回來過,他跟著老康去把獵到的鹿腿拿去市集上賣了,這會兒應該要回來了。”
樂夫人聽了兒子的去向,歎了口氣:“這孩子始終不懂事,娘也管不住他,倒是給你添了麻煩。”
司冬墨搖頭道:“您哪裡的話,一家人不說麻煩。”他頓了頓,“其實……我想了想,覺著弘兒的一些想法不無道理。如今家裡還欠著賭場不少債,靠屋子後邊的一小塊地隻能勉強夠個溫飽,債務遲遲不能結清,反而利滾利、越拖越多,家裡也時常受到賭場裡地痞流氓的騷擾,難以過得安生。”
樂夫人聽出他話裡的意思,便問道:“除了種田之外,若是還有其它法子能賺到多一點錢,把債還清,自然是好。冬墨有何打算?”
男人答道:“隔壁阿進的父親在做山貨生意,他一直想拉我入夥。我想跟他們去試一試。”
樂夫人伸出手來,握了握兒子的手。她眼裡露出淡淡的笑意:“去試試吧。隻是山裡猛獸多,還有各種各樣的危險,到時候你跟緊了阿進他們,可彆走失了。”
男人一點頭,一笑:“哎,知道了。”
他們交談的過程中,祁硯一直默默地觀察著。樂夫人和司冬墨沒有血緣關係,但看得出來,她為人和善,待司冬墨這個養子如同親生,也難怪當初樂家落難的時候,司冬墨願意留下來照顧一無所有的母子倆。
照顧母親服完藥之後,司冬墨帶著小鳥回到自己住的臥室。這鄉村的土房子十分簡陋,臥房麵積也不大,裡邊隻有一張木板床、一個櫃子和一套木頭桌椅。不過倒是收拾得非常乾淨,一塵不染。
男人把小鳥放在桌上,自己則轉身打開了櫃門,他從裡麵找出了一張方格子棉布,將它平攤在床鋪上,修長的手指靈活地動作,很快便將棉布折疊成型,變成了一個軟軟的方形小窩。
男人捧起小鳥團子,把它放置於小窩之中。
“小紅,我給你做了個新鳥窩,你可還滿意?”
“咕嘰……”小鳥仰躺下來,圓嘟嘟的身體在鳥窩裡打了個滾兒,充分地滾到了小窩的每一處,毛茸茸的身子感受著鳥窩的綿軟。末了,它鼓動著小小的翅膀,拍起了巴掌。
男人在小鳥的頭頂上點了一下:“喜歡就好。”
祁硯躺在男人專門為自己做的棉布鳥窩之內,感到非常愜意。跟男人回家之後,不但能夠在屋子內外自由地活動,還有專門的小窩以供住宿。回想自己先前在家養八哥的經曆,祁硯暗歎,男人既沒有把自己關進鳥籠裡,也未有生出把自己燉湯吃掉的心思,於他來說實在是萬幸。
見小鳥開心地鑽進了窩裡,男人將棉布鳥窩整個端起來,準備放置在窗邊。
“咕嘰……”小鳥搖搖頭。它用翅膀尖戳戳男人的手,又指了指他的床鋪。
比起冷冰冰的窗台,它更想和司冬墨睡在一起。男人的存在讓它很有安全感。
見小鳥堅持不懈地衝自己叫著,眼巴巴地盯著床鋪,男人望著那雙水汪汪的淺碧色眼睛,心裡一軟。
“好吧,小紅可以同我一起睡。”男人豎起一根手指,做了個提醒的姿勢,“不過要記住,千萬不可以在床上亂拉,明白了嗎?”
聽了這話,小鳥翻了個大大的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