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嘰咕!”
市鎮的地下熱熱鬨鬨, 天空中卻是安安靜靜的, 偶有輕言細語的風聲拂過。鳥兒站在花燈之下的小吊籃裡, 細聲細氣的歌唱著,把這片明亮的夜空當作是它自己的舞台。
一路飄飛而來,空中的其它花燈一直向著上空飛去, 越升越高。而籃子裡壓了鐵塊的小鳥花燈則保持著相對不變的高度, 持續向前平穩滑翔。
眼看著風向有了細微的變化,離食肆的方向越來越偏離了,祁硯不想被吹到陌生的地方去, 他集中精神, 在地麵上搜索著熟悉的區域,依靠自身的重力緩慢地下降。
遊人們和商販們全都聚集到了落霞灣, 食肆所在的街道幾乎空無一人, 就連燈火也沒亮起幾盞來。在黑漆漆的街上飛了一會兒,小鳥忽然看到前方有一縷白色的身影向著這邊悄無聲息地靠過來, 接著便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是祁硯麼, 你為何飄回來了?”
那個瘦高的白色身影正是蘭老板。他手裡拖著一個小車, 上麵裝著新鮮出爐的第二批食物,正準備前去落霞灣,替換司冬墨他們下場休息。
美人仰頭看到天上的小鳥造型花燈,花燈下方的吊籃裡站著一隻紅色的小鳥, 那肥肥的身影格外眼熟。
“咕咕嘰!”
小鳥從吊籃裡爬了出來, 肥嘟嘟的身體一躍而下。它的小翅膀在空中撲扇了幾下子, 借著往前吹拂的風力, 正好輕輕地落在了蘭老板的頭頂上。
小團子著陸成功,它開心地抱住蘭老板肌膚細膩的脖頸,小尖嘴對準了美人的後腦勺。
“篤篤篤。”
一陣輕輕的啄擊過後,小鳥消失了,少年的身影憑空出現,穩穩地落在了地上。在落地之前,他順手抓住了飄浮在空中的花燈的吊籃,把它回收了起來。
“蘭老板,我正要向您借鼓風獸呢。”
祁硯把落霞灣的情況向蘭老板陳述一遍。美人老板聞言打了個響指,喚了兩聲。
不久,就看見空中迎麵飄來了一隻鼓鼓的“布袋子”,原來是那棕紅色的鼓風獸從食肆的廚房頂上飛了下來。它大張著嘴巴,往肚子裡呼呼地鼓著風,像是膨脹的氣球那般把自己吹得鼓脹起來,滾圓的身子在空中晃晃悠悠地打著轉兒。
“鼓風獸胃口很大,說不定整個落霞灣的煙霧都會被它吸個乾淨。”蘭老板笑眯眯地舉起一隻手,那隻鼓風獸聽話地停歇在他的手背上,鼓成氣球的身子搖搖欲墜,看上去隨時都有可能被風吹走。
“今晚的花燈真美。”
蘭老板遙望著逐漸遠去的點點燈火,悠悠地歎了一聲。他注意到祁硯手裡提著的鳥兒造型的花燈。
“我剛才就是乘著花燈飛過來的。”祁硯笑道,“從天上走,可比在地麵上跑要近多了。”
蘭老板眼中一動:“你現在的鳥形本體還不會飛行麼?”
祁硯歎道:“不會,變成鳥兒之後,我的翅膀也太短了,根本就飛不起來。”他曾多次嘗試著飛翔,但短短的小翅膀和越吃越肥的身子根本不成比例,隻能企鵝那樣搖搖擺擺地蹦跳或行走,根本沒法飛起來。
蘭老板安撫道:“你不必心急,小雛鳥都是這樣,而在修行之後方能蛻變。一般說來,赭鵲都是由父母撫養教育長大,父母會告知小鳥修煉靈力的方法。但我看你通常孤身一人,想來並無人教導你修行之法?”
“正是。”祁硯坦然點頭,“我從殼裡出生之後沒多久,鳥窩所在的大樹就被雷電劈斷了,同一窩出生的兄弟姐妹都掉落到了樹下,我也至今未曾見到過我的‘父母’。”
“無事,靈獸通過靈藥修煉也能達到一樣的效果。”
交談間,那傻乎乎的鼓風獸忽然跳到了蘭老板的頭頂上,兩隻小爪子左右擺弄幾下,竟將美人紮起的馬尾上的淡藍色發帶用力拉扯開,讓他一頭如瀑的長發披散了下來。
“鼓風獸,不許胡鬨,乖乖回來!”
鼓風獸用爪子搶走了蘭老板的發帶。惡作劇得逞的它看起來興奮極了,像失控的熱氣球一樣,在空中旋轉著亂飛。蘭老板披著一頭秀美的長發,有些哭笑不得地跟在鼓風獸的後麵,踉踉蹌蹌地追趕著它。
喊了幾聲之後,他發現這調皮蛋聽不進他的話,便索性站住了腳,抖了抖衣袖,從中散布出一片淡青色的粉塵。
草藥的粉塵順著微風向前飄去,把鼓風獸完完全全地籠罩了起來。中招的搗蛋鬼動作突然一滯,在空中呼呼翻騰幾下,接著便像一隻泄了氣的皮球那般直直地墜落,臉朝下栽到了地上。
“真是小壞蛋!”蘭老板拎起中招後泄了氣的鼓風獸,把它搭在肩上,撿起發帶重新束起了長發。
目睹這一切的祁硯忍俊不禁:“這個鼓風獸也太調皮了!不過蘭老板,你剛才散出的青色煙霧,我好像在第一次來食肆的時候見到過。”
那時候司冬墨正被王平的嘍囉們圍毆,自己心急火燎地趕去幫忙,王平被他們合夥撂倒了,但其他的小弟們則是被一陣神秘的青藍色煙霧給驅趕離開。祁硯今日又見到那陣青色煙霧,覺得十分眼熟。
“是癢癢散。”蘭老板抖了抖袖子,嘴角一勾,表情略有些小得意,“晚上我通常是一個人在食肆裡呆著。為了防賊,我總是隨身帶一瓶癢癢草做的藥粉。這藥散出去能夠讓人渾身發癢到無力,藥勁極強。”
“蘭老板真不愧是藥草大師。”祁硯咋舌道,“上次您也是這樣幫助冬墨的吧!”
“嗯哼……舉手之勞。”
他們抵達落霞灣的時候,正是遊客聚集的高峰時刻。隔壁的燒烤攤已經排成了長隊,隊伍足足繞了三個彎。而司冬墨他們所在的小攤幾乎被人潮和煙氣給淹沒了。
祁硯趕到小車旁邊,發現兄弟倆都眼眶紅紅,眼裡淚汪汪的,被燒烤的煙味熏得連連咳嗽。先前帶去的第一批食物已經銷售一空,他們正側坐在小車前發呆。
看到祁硯和蘭老板出現,司冬墨起身幫著收拾整理,樂弘則抹著眼淚抱怨道:“旁邊那兩個異鄉人,烤的肉串實在是太熏人了,再待下去我眼睛都要腫了!”
“沒事了,咱們這次可帶了個‘寶貝’過來。”
蘭老板放下肩膀上搭著的鼓風獸。這隻癟得像一張乾皮的家夥聞到了煙味,頓時興奮起來,猛地張大了嘴。
樂弘一驚:“哦呦,這玩意兒了不得,嘴張得這麼大!”
“呼呼——!”
一陣強勁的風力從外向內而來,鼓風獸使出了它的看門絕技,大口大口地吸起了煙霧。幾乎是立竿見影,從隔壁燒烤攤上散開的大量煙氣立刻被吸進了它的大肚子裡,乾癟的身軀逐漸鼓脹起來。
趁著這當頭,祁硯一行再度擺開陣勢,進行第二波的售賣。嗆人的煙霧被鼓風獸吸走,食肆的小攤終於撥雲見日,正宗的鬆仁香氣四下擴散開來。
樂弘跳了出來,深吸一口氣,大聲吆喝道:“正宗的鬆仁小吃!軟糕餡餅各種丸子嘞!”
沒有了嗆人的濃煙的熏擾,他們的生意重新開張,一個個乾勁十足。一刻鐘以後,食肆的小攤前方重新排起了長隊,濃鬱的草藥清香四處飄散開來,吸引了大量偏愛清新小食的遊人。藥草的香氣甚至蓋過了隔壁嗆人的熏烤味兒,令人心馳神往。
不過,他們的小攤前麵能聚集這麼多的遊人,除了美食的誘惑之外,還有和美食一樣引人注目的東西。
“哇——這是十四食肆的蘭老板!”
人群中有人認出了街燈下美人的輪廓,低低地驚呼起來。
可以說,十四食肆能在小眾的烹飪風格下把生意做得還不錯,蘭十四這個美人老板起了非常關鍵的作用。食肆的食物口味偏清淡,裡麵的食客除了真的愛好這種風格的和偶爾來調劑口味的以外,還有一些是專門衝著蘭老板而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