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師傅回到食肆之後, 似乎也想通了自己麵臨的處境。在大夥兒的幫助下, 他慢慢從頹喪和憂心中走了出來,逐漸適應了沒有小寶在身邊的生活。
隻是, 到了秦爺送走小寶的那一天, 趙師傅在做菜之餘心神不寧, 常常會望向窗外。這日的天空也是陰沉沉的, 陽光被層層的濃雲擋住, 雲層中偶有悶雷聲聲穿過。
司冬墨從灶屋外麵走進來,他的頭發和身上的衣物都吹得亂七八糟。
“起風了。”
不經意地嘟噥了一聲,他看到老人對著窗外怔怔出神, 想起這天正是小寶被送去獸館的日子。拍了拍趙師傅的肩膀, 男人埋下頭,繼續開始做他的事情。
“咦……?”
突然間,他感覺到身後有某種小型的生靈從背後一閃而過, 帶來一陣突兀的涼意。他即刻回頭,然而,屋子裡卻什麼也沒有。
“難道是我的錯覺?”
自顧自地嘀咕了一句,男人並沒有將之放在心上, 而是繼續埋頭整理案板上的菜葉了。
食肆之外。在零食窗口搭起的小篷子下方, 化為小鳥形態的祁硯依舊在忙忙碌碌地賣著小吃。
讓小鳥去為食肆的零食小鋪當吉祥物——這正是祁硯自己的意思。他說服了蘭老板和放心不下自己的司冬墨,火紅的小鳥親自為顧客打包, 這一舉動看起來滑稽有趣, 而且能吸引到更多的顧客。
果不其然, 這樣做的效果非常好。一隻肥嘟嘟的小鳥團子站在窗口處售賣並為人們包裝美食, 引得在大街上路過的人們紛紛側目,食肆小吃的銷量頓時大增。
有些調皮的小孩子還會借著來買小吃的機會偷偷伸出小手,在小鳥毛茸茸的身子上輕輕撫摸幾下。他們的動作大多很小心,不會刻意去傷害小鳥,隻是好玩地揉揉它的軟肚皮,或是彈一彈它的細尾羽。
祁硯雖然心裡覺得被當成小鳥撫摸的行為很好笑,但看到孩子們友善的笑容,他也就認真地扮演著一隻小萌鳥吉祥物的角色,在售賣的閒暇之餘賣萌、唱歌、蹦跳、轉圈,任由他們歡笑著逗弄自己。
隻是今日,祁硯像往常一樣賣小吃的時候,總覺得暗地裡有一道灰暗的視線在盯住自己,令他身上寒毛豎起,有些不自在。
由於用尖嘴啄了夜間熊的後腦勺、偷學到小熊的感知能力,如今他的感官是極度靈敏的。然而,趁著空閒時間四處打探了一下,他卻並沒有發現那個在偷窺自己的人究竟是誰。
這樣不舒服的感覺一直持續到當天中午——
“喂,小肥鳥,你們食肆賣的小吃有毒!”
這一句話宛若晴天一聲霹靂,炸雷一般在食肆門口的街道上大聲地回蕩。
“咕嘰?”
小鳥腦袋一歪,呆呆看著麵前張牙舞爪的漢子,眼裡充滿了疑惑。
“大家夥兒聽我說——”突然出現在街心的漢子使勁嚷嚷了一聲,周圍排隊購買的顧客以及路過的圍觀群眾不由得把目光儘數投到了他身上。隻見他穿著一身簡單的白色背心和短褲,打扮得像是很普通的鄉下漢子,臉上寫滿了憤懣。
漢子的背上趴著一個年紀不大的小男孩。見路人們都回過頭來,他把自己奄奄一息的孩子高舉起來,頓時聲淚俱下:“十四食肆賣的小吃有毒!我家娃兒昨晚上在他家買了一袋烤土豆、一袋多味花生,回去吃了兩口不到,就又是嘔吐又是發高燒!”
說著,他舉起手裡的袋子,裡麵還裝著沒吃完的烤土豆和花生。圍觀群眾眼見此景,立刻圍攏過來,議論紛紛。
“呀,看這紙袋的包裝,這真的是食肆賣的零食!”
“是哇,難道說,食肆的東西真的有毒?他背上這娃子是真的發高燒了,額頭真燙!”
那漢子背著自己的兒子,對周遭的路人一把鼻涕一把淚,慘兮兮地控訴著自家寶貝兒子被食肆的零食毒翻的悲痛經曆。
祁硯傾聽著這漢子的發言。遠遠看著那人在人群當中手舞足蹈地比劃著,繪聲繪色地講述兒子中毒的經曆,他直覺這件事情有些古怪。
“糟了,這、這可怎麼辦?”
和小鳥團子一起賣小吃的廚子有點不知所措。這廚子是蘭老板新雇來不久的,還是個年輕小夥子,為人本分老實。他從沒有見過這種陣仗,看到那漢子背著自己的兒子在食肆門口大吵大鬨、哭哭啼啼,對圍觀的路人滔滔不絕地強調著“食肆的小吃有毒”,他又急又慌,隻能結結巴巴地對質疑的人群辯解道:“食肆的小吃絕對是無毒的,我,我可以發誓……!”
“你發誓?”聽到他的話,那漢子咄咄逼人地走上前來,一把揪住他的衣服,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你發誓有個屁用啊!你瞧瞧,你好好瞧瞧——”他把自家兒子從背上卸下來,使勁兒塞到廚子的鼻子底下,“我家娃子都病成這樣了,你還敢說沒毒?”
“哎,真、真的不是這樣……”
這老實巴交的廚子都快被他逼得哭了,小鳥團子實在看不過眼,便順著廚子的衣服向上爬去,在那漢子的手臂上狠狠啄了幾下。
“啊嗷!疼死我了!”
被小尖嘴使出了啄木鳥的得意技,漢子捂著被啄到的臂膀,痛得嗷嗷直叫。他更加憤怒,大步朝著小鳥猛撲過來,但小鳥很快靈巧地躲到了廚子的身後,順著他的衣服滑到了地上,搖搖擺擺地朝著食肆裡麵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