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老板……”
夥計和廚子們望著蘭老板的背影,不甘心地還要上前去追,祁硯記著蘭老板的囑咐,委婉地攔住了他們。
在秦爺一行大搖大擺地押著蘭老板離開之後,他才小聲地對大夥兒說道:“秦爺這次來,是打定了主意要抓走蘭老板的,就算我們再上前去理論也無濟於事,甚至還會激怒這個郡令,把自己也牽連進去,像鼓風獸那樣被一同抓進牢裡。”
“嗬!那個秦爺,平時耀武揚威的,可沒少從百姓們手裡撈油水!說是郡令,八百年也沒見他斷過一個案,偶爾插手刑部的事務,也多半是給自家犯了事兒的親戚開後門來了。”
店裡的小二看著官員們招搖離去的背影,十分的憤憤不平。其他人不像他這麼激動,但身為一店之主的老板被強行抓走,食肆也被扣上了一個投毒黑店的帽子,每個人的心中都沮喪萬分,甚是不快。
大家夥兒悶悶地坐在院子裡。祁硯此時心裡也同樣難受,安安分分做生意卻被冤枉成下毒黑手,而且蘭老板被帶走時秦爺的那個陰惻惻的眼神讓他更是忐忑不安。蘭老板如今被關進了監牢,秦爺一定是在借機公報私仇,打美人兒的主意,還不定要對老板做些什麼……
想到這裡,祁硯霍地站起身,眼神堅定。他知道,隻有快點找到洗清冤屈的辦法,才能救出蘭老板,把十四食肆苦心經營數年的招牌撿回來。他不想讓這間可愛的食肆背負著一個“黑心店”的名號。
他對食肆裡的大家說道:“我們要儘快行動起來。這樣,咱明天兵分兩路。我和司冬墨到附近的山裡去捕捉花無草,食肆裡的其他人前去落霞鎮衙門,去拜訪一下刑部的蘇督官。蘇大人原本負責親自查辦食肆下毒的案子,目前人證應該還在他的手裡,但現在秦爺突然出來‘截胡’,這裡麵肯定另有隱情。”
交待完事項之後,人們各自散開。祁硯招呼著司冬墨準備回客棧準備明天的事情,這時候他餘光裡看到了趙師傅正向著他走近過來。
在方才食肆與官府的衝突當中,這位老人一直靜靜地站在角落裡,注視著這邊的一舉一動,並不說話。此時他忽然從陰影裡閃了出來,對著祁硯招了招手。
“祁硯,老朽有話想要同你說。”
祁硯看到他神色有些詭秘,想來是有什麼事情要告訴自己,便隨著趙師傅走到了角落。
“趙師傅,您有何事?”
老人緊張地四下裡敲了敲,確認無人注意之後,他對祁硯悄聲說道:“你們今天撞見的那個,詭夢煙,好像就是秦爺養的。”
祁硯聞言大驚:“趙師傅,您確定?”
“哎哎,小聲點,聽老朽說完。”趙師傅趕忙拉住他的胳膊,示意他平靜下來。
“老朽在秦爺的府上呆了很長一段時日,對秦爺這人也有點了解。他很喜歡收集各種珍稀的異獸來養。除了收納小寶這樣的珍寶龍以外,他還有個特殊的嗜好,就是從全國各地搜羅凶惡而危險的古怪異獸,將它們豢養在自家的密室裡。”
祁硯滿心震驚,他還是有些難以相信:“詭夢煙可是以人命為食的邪惡異獸,難不成這秦爺還把活人拿去喂給詭夢煙吃?而且,這種黑糊糊的邪物就連模樣也看不清,秦爺養珍寶龍我還可以理解,而養著一團會殺人的煙霧能有什麼樂趣?”
“嗨!你不懂,這就是所謂的‘當官的樂趣’!”趙師傅見祁硯不太相信,有些著急地說道,“對於秦爺這樣手握大權的高官來說,越是養凶險的異獸,越是他們高貴地位的證明!
老朽為了照顧小寶,在秦爺府上呆了好些日子,從府裡的小廝們口裡也聽說過不少小道消息。這個秦爺跟落霞鎮的獸館來往非常密切,有些他自身尋找不來、又十分想要的凶獸都是由獸館的異獸捕手幫他捉來的,這詭夢煙自然也是!詭夢煙屬於官府禁售的危險種,秦爺私下裡專門給了獸館特權,派他們去偏僻的山莊裡冒險給抓回來的。”
他比劃著說道:“而且,不光是這樣,老朽甚至還親眼見過詭夢煙的樣子呐!那東西平日裡見不得光,就養在秦府的地下室裡。你應該曉得,秦爺這人很好美色,他不但喜歡光顧煙花之地,還喜歡把良家美人騙到自己府上來玩樂。
有一回他不知從哪裡弄來了一個長得很俊俏的書生,威逼利誘地把人家留在府上,關進房裡。老朽有一天半夜裡抱小寶出去上茅房,突然聽到那書生臥房裡傳來鬼哭狼嚎一樣的聲音,還有秦爺陰森森的笑聲。老朽聽到秦爺笑著說,‘敬酒不吃吃罰酒,老子讓你嘗嘗被噩夢逼瘋的滋味,看你還敢不敢偷偷跑!……’
過了一陣子之後,那書生臥房裡沒聲兒了,房間的窗子也打開了,從裡麵溜出來一大團黑色的霧氣,凝成了像人的形狀。一看見那黑霧,老朽就覺得眼前天旋地轉的,渾身冷得難受,想吐得要命,小寶也差點昏死過去。
在那之後,老朽連著做了五天的噩夢,每晚被嚇得渾身冷汗,就連小寶也嚇到高燒失眠,大病了一場。自那之後,老朽就再也不敢往書生曾住過的臥房那邊走,也沒再見過它。”
趙師傅神色憂愁地看著祁硯,“不過,剛才在院子裡捉詭夢煙的時候,老朽又看到它從院子裡一閃而過,看起來像是很大的一團黑色的霧氣,而且已經非常強大,隱約有了人形。祁硯你想,秦爺養了一隻詭夢煙,而咱們食肆裡也恰巧出現了一隻詭夢煙,兩隻的形態也非常相似,這十有八.九並不是巧合!”
祁硯蹙緊了眉:“如果這詭夢煙真的是秦爺所養,那麼他今天來這一出,就是自導自演,故意為之……目的,除了搞臭十四食肆的名聲之外,就是借此機會把蘭老板抓回牢裡。”
“不錯,老朽也是這樣認為的。”趙師傅咽了口唾沫,壓低聲音道:“還有一點——也是老朽從秦爺府上聽來的小道消息,這秦爺養著詭夢煙,不但定期提供活人供它吸食,還把它作為私人打手。如果郡裡有哪個官員不順遂他的心意,他就放出詭夢煙,前去把那人逼到發瘋。
據說去年隔壁鎮的一個小官員就是在無意間得罪秦爺之後,有一日莫名其妙就癲狂起來,滿口胡言、神誌不清,還差點把自己的妻兒活活掐死,最終被趕出了官府。當然,這些都是聽說,老朽也沒有確鑿的證據。”
“秦爺若是能夠放詭夢煙前去逼瘋一個小官員,那把它找來在食肆裡搗亂,也並非不可能。”祁硯思忖著,沉下了臉,“沒想到秦爺這樣一個當朝大官,還如此‘惦念’我們這一間小小的食肆,還煞費苦心地安排了一場好戲,就是為了逼得我們關張。”
“唉!你彆看食肆隻是一間小飯館,老朽倒是覺著,秦爺可是對咱們記恨得很!”趙師傅一一點著數,“秦爺和遠山飯莊的老板是熟人,咱們食肆在美食擂台上贏了遠山飯莊,他自然是不高興的。而且,蘭老板又幾次拒絕了他私下的邀約,不肯前去他府上‘做客’,讓秦爺很沒有麵子。最重要的一點——”
他比劃了一個官帽的模樣,“郡裡新來的刑部督官蘇大人清正廉明,跟秦爺很不對付。但蘇大人偏偏和咱食肆交情不錯,所以秦爺就連帶咱們食肆一塊兒恨上了。”
祁硯怔怔地聽著。如此看來,十四食肆還真的成了秦爺的眼中釘,而今天的這一出“投毒”的好戲,便也成為了秦爺整垮食肆、搶走蘭老板的完美手段,可謂一箭雙雕。
見少年臉色陰沉,靜默地站立著,趙師傅有些不安。司冬墨把狼藉一片的院子收拾好之後,也好奇地走了過來,趙師傅便把自己的見聞連同猜想原封不動地告知於他。
聽了趙師傅的闡述,男人也又驚又氣,恨不得直撲秦府,把詭夢煙掘地三尺刨出來。但祁硯按住了他的手,示意他不要衝動。
“現在,咱們不要輕舉妄動。”祁硯鎮定地思索著說道,“蘭老板被抓走的時候,我的腦子裡還是一片混沌,但現在,有了趙師傅提供的信息,我想這件事情解決起來要容易得多了。”
司冬墨眼睛一亮:“祁硯,你是不是已經想出辦法來了?”
祁硯輕輕咬唇,點了點頭:“如果說秦爺真是不惜拿自己養的異獸來參與這出戲,他算盤打得倒是很精。不過,這件事情於他而言,進一步是滿盤皆贏,但退一步就是弄巧成拙!”
他示意司冬墨和趙師傅靠近過來,在他們耳邊悄言細語了一番。兩人聽了他的計劃,皆是有些震撼。
“祁硯,你這樣做……太險了,一定會徹底得罪秦爺,”趙師傅擰緊眉頭、麵色憂心,“這要是沒能成功,咱們隻怕全都得蹲大牢!是否考慮一個溫和一點的辦法比較穩妥?”
祁硯冷笑一聲,神色是從未有過的堅定:“趙師傅,事到如今,我們已經無路可退。如你所說,秦爺此人心狠手辣,在官場上對待政敵毫不手軟,甚至能將人逼瘋,自不會輕易放過十四食肆。更何況,他還當眾砸掉了食肆的招牌,讓食肆蒙受不白之冤。
如今他抓走了蘭老板,可能沒多久就會在公堂上宣判定罪,讓他身陷牢獄之災。等到蘭老板的案子被一錘定音,食肆裡的夥計離散的離散、被抓的被抓,一個也彆想全身而退。”
“既然退無可退,那就無需再退!”
“借此機會,聯合刑部的蘇督官一起,設法扳倒秦爺,也算是為紅葉郡的百姓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