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冬墨躺在床鋪上, 沉沉地昏睡了大半個時辰。他自一片昏暗恍惚中醒來, 迷蒙地睜開了眼,身體也逐漸恢複了知覺。
“祁硯……”
大腦還沒有意識到這是誰,但嘴唇已經先一步說出了他的名字。或許這就是身體本能的記憶吧, 就看見逐漸清楚的視線裡, 祁硯轉過臉來, 正衝他莞爾一笑。
“冬墨, 你醒啦?”
司冬墨吃力地支起身子, 左右看看:“這屋裡怎麼……”
垂下眼,男人看見自己身上的衣物不知何時已經換了一套, 而眼前的少年正忙忙碌碌地收撿著屋裡亂七八糟地散落了一地的雜物。
他吃了一驚。
使勁地撓了撓頭發, 冬墨卻發現自己好像是失去記憶了一般, 怎麼也想不起在睡著之前究竟發生了何事。
看到屋子裡亂糟糟的一片,又仔細打量了一下祁硯, 司冬墨心裡忽然間湧起了一股不安:難道說, 在自己失去的這段記憶力, 他把祁硯給打傷了?
看向少年的目光,也逐漸變得愧疚而心虛起來。
“祁、祁硯……”
正在專心收拾屋子的祁硯並沒有注意到,此刻的司冬墨宛如一隻做錯事的大狗狗一般, 支起身子、半趴在床頭, 正呆呆地看向他的背影, 露出乖順老實又略為不安的目光。
“祁硯……”
接連呼喚了幾聲, 把桌椅搬回原位的祁硯終於從他的語氣中察覺到一絲異樣。回過頭來, 看到司冬墨乖乖地呆在床上一臉忐忑, 他噗地笑了下:“怎麼了,你為何做出這副可憐巴巴的眼神?”
司冬墨小心地問:“我剛才是不是做錯了什麼?”
“沒有的事。”祁硯搖了搖頭,脆脆地說,“你剛才救了我一命,還把詭夢煙給活捉了起來。真的厲害!”說著,還朝他豎起大拇指。
然而,乖乖大狗一般的男人隻是一臉迷茫,傻乎乎地歪了一下腦袋:“啊?我什麼時候抓住了詭夢煙?”
祁硯一怔,“你難道不記得你剛才做了什麼嗎?”
司冬墨老老實實地搖了搖頭。“沒,真的,我什麼也不記得了……”他撓撓後腦勺,“好像是你被詭夢煙附身,我撲到你身邊不停地想把那東西擠出來,但是毫無辦法,就……急得暈過去了。”
祁硯好笑地說:“其實你並沒有暈過去。不但如此,你身上還爆發出了一種我從未見過的神奇力量,把詭夢煙封在了你用指尖血畫出的圈子裡。”說著,他往地上一指,“喏,你看,那個就是你剛才畫好的圈。”
司冬墨下了床,走到祁硯所指的位置一看,脫口道:“詭夢煙就封印在此處!”話一出口,他又顫了一下,迷惑地望向祁硯:“這個圈兒真的是我自己畫的?”
“那可不,你當時可威武了——”祁硯比劃著模仿他的動作,“就這麼‘刷’的一下就把飄到空中的黑霧一把拽了下來,然後咬破手指,用血跡畫好了圈,把詭夢煙整個拍進了圈子裡,壓成了一張餅。”
司冬墨舉起了自己的手指,指尖的皮膚上果然有一個破裂出血的小口。他這才相信,壓扁詭夢煙的這一“壯舉”真是自己所為。
雖然他完全忘了。
看到他一臉迷茫的模樣,祁硯收好了東西,拉著他在屋內簡易的小桌邊坐下。他動作麻利地泡好了兩杯茶水,一杯給自己,一杯則推到司冬墨的手邊。
“冬墨,你怎麼看?”
司冬墨眼神迷離:“呃……什麼怎麼看?”
“當然是你的‘特異能力’啦。”祁硯指了指他的背後,“你身後的黑紋究竟是怎麼回事?之前你居然能徒手活捉詭夢煙,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不過我想,你的突然異變肯定和背上的黑紋有關。”
司冬墨不自覺地伸手繞到背後,撓了撓黑色花紋所在的位置。撓到某處,他突然蹙起眉頭,“嘶……”地抽了一口涼氣。
“這裡好痛,像是被刀割破了一樣。”
祁硯來到他的身後,掀起他的單衣。正好趁著這個機會,好好看看這些複雜的花紋究竟是什麼樣式。
在祁硯的指揮下,司冬墨乖乖地趴到了床上,露出完整的後背。
乍一看,背部彎彎曲曲的黑色花紋似乎雜亂無章,沒有什麼規律可言。但當祁硯仔細地觀察一番過後,他驚覺這些花紋看似繁亂,實則樣式精致,倒顯出幾分華麗的美感。
“我好像知道了……”
冬墨一回頭:“你知道什麼了?”但背上立刻挨了祁硯輕輕的一巴掌。少年命令道:“彆動,趴好!”
“嗚……”大狗般地嗚咽了一聲,冬墨可憐兮兮地眨巴了兩下眼睛,顯得分外委屈。但他仍然聽從祁硯的要求,趴在床上一動不動。
祁硯稍微站得遠了一點。他發現,如果把眼睛眯起來,體表上刻意構成的花紋圖案以及不同程度粗細的線條使得黑紋在視覺上呈現出扭曲的效果——那竟是一副美麗的鳥類圖案!
看清這一點的他不由得脫口道:“冬墨,你背上的花紋好像畫著一隻大鳥。”模樣很像是祖國古老傳說裡的鳳凰,有著極為修長而流暢的身體線條,看起來極富美感,看得祁硯一陣心動。
“鳥?”冬墨腦袋一歪。
“對,一隻很漂亮的鳥。”祁硯肯定地點點頭。
就見冬墨扭頭看向後方,又看了看祁硯,似乎在拚命控製表情、使得自己不要那麼質疑,“難道是……一隻小小的,肥肥的,團子樣的東西?”
祁硯一聽他的描述,再看向他背後鳳凰一般莊嚴而美麗的神鳥圖案,差點暈菜:“難道在你的眼裡,所有的鳥都是小肥團子那樣嗎?”
司冬墨很認真地點了點頭:“咳,我如今滿腦子都是你變成的鳥樣,一隻肥嘟嘟的火球兒。都快忘了其它的鳥長什麼樣了……”
鳥、鳥樣……
冬墨,難道你真的不需要注意一下你的言辭麼?
祁硯鬱悶地跌坐在椅子上,不吭氣兒了。
司冬墨這才發覺自己好像又耿直了一回,急忙上前去,握住祁硯的手腕,哄道:“彆難過,我剛剛說錯話了……你現在不還是小雛鳥嗎,小雛鳥不都是小肥團子嗎?說不定等你長大了,也能長成漂亮的大鳥。”
祁硯撅著嘴巴坐了一會兒,忽然一個激靈:他明明就是人啊,而且大家也都誇他是美人兒,為什麼要對於自己不是美鳥的事實感到難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