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他捧著肚子笑倒在床上,祁硯恨恨地吐出一句:“怎麼說都是你比較傻,瞪著眼睛跟傻乎乎的大獅子沒什麼區彆。”說著,他忍不住揉了揉酸脹的眼睛。剛才那一番,他眼珠子都快要凸出來了。這會兒一鬆懈,立刻就有了眼淚汪汪的衝動,乾脆嗚嗚咽咽地控訴了起來:“壞蛋冬墨,就知道仗勢欺人……”
然而,當他紅著眼看向司冬墨的時候,他發現眼前人目光炯炯,異常亢奮地看向自己,似乎對於這樣軟綿綿的哭鬨非常受用。他靈機一動,繼續帶著點撒嬌意味,軟軟地說:“冬墨乖,咱們不鬨了,睡覺好不好?”
不過,昔日溫順又老實的大狗狗似乎不那麼容易上套了。就見司冬墨在一瞬間的愣神過後,狡黠地眨了眨眼,重新摁住他:“那你要乖乖看著我。”
轉移注意力失敗,祁硯捂住眼睛:“哼,憑什麼看著你?你又不好看。”
冬墨腦袋一歪,“不、不好看?”
祁硯梗著脖子說道:“不好看,我就不看。”說著還吐了下舌頭,“你看你看,我都閉著眼睛了。”
剛說完,祁硯從眯著的眼縫裡瞧見冬墨的臉色一下子呆滯了起來,眼神變得空落落的。他暗道不好,憑良心說,冬墨的顏值真的完全符合他的審美。比起自己這款清秀少年的容貌,他心裡很羨慕冬墨這樣很有男人味的長相,從外表上看就很不好欺負。
看著茫然發呆的大笨狗,祁硯忍不住笑了出聲,安撫地揉了揉他的腦袋,他的手指插在冬墨束起的黑發裡輕輕地摩挲。見他這般,冬墨也明白自己方才分明是遭到了無情的欺騙,嗷嗚一聲再度撲了上來,不依不饒地把小壞蛋按在了懷裡,不準他逃跑。
兩人在床鋪上打鬨了一陣,祁硯的精力和體格到底比不得冬墨,幾個回合便敗下陣來,老老實實地叫嚷著投降。看見少年蜷成一團、縮緊了脖子,冬墨笑了一聲,單手把他拎了起來,重新放回到了被窩之中,然後自己也快速地鑽了進去。祁硯還要再動,身後立刻挨了冬墨輕輕的一巴掌:“老實睡覺!”
“偏不跟你睡!”
聞言,冬墨得意地眯起了眼睛,“可是你已經跟我睡了三個月了。”
祁硯糾正道:“是跟你一起睡覺了三個月,不是跟你睡了三個月,明白嗎?”
冬墨一臉無辜地:“那又有何區彆呢?”
他是真的不懂還是故意這麼說?祁硯轉過臉仔細地盯了冬墨一會兒,發現男人一臉嚴肅正直,似乎說的真的是字麵上的意思,隻好又重新躺了回去。
嘻嘻哈哈地鬥了一會兒嘴,冬墨抬手熄滅了燭光,黑暗的屋子裡漸漸安靜下來。
祁硯側臥著躺在床鋪上,他的後背恰好倚靠著冬墨的身子。他回想起,在落霞鎮上度過的將近三個月的時光裡,他們每天晚上都是這樣同住在一張床鋪上,但神奇的是直到今天他才生出幾分微妙的滋味。
對於同為男子的兩個人而言,擠在一張床鋪上睡覺似乎是很正常的事情。
——然而真的正常嗎?
聽到近在咫尺的呼吸聲,祁硯忽然有點心慌。他不由得往前往挪動了一點兒,然而,熟悉的體溫很快就黏了上來,他再往前移一點兒,身後的男人不多時又移動過來,靠得更近,似乎潛意識裡害怕他會離開自己。
祁硯聽著冬墨均勻而深沉的呼吸聲,知道他其實已經入眠。先前在小客棧裡同住的時候,冬墨就有在睡覺時黏著人追趕的習慣,每次都把祁硯逼入死角。但神奇的是——在祁硯即將掉下床榻的那一刻,冬墨往往會迷迷糊糊地伸出胳膊,來攬住他的後背、把他重新撈回到被子裡。
每到那個時候,祁硯此前被擠到床邊時的氣惱便也慢慢消散開去,數月下來竟也已成了習慣,甚至有時候沒有被他溫暖的身體所黏上,都還會覺得莫名缺失了點什麼。
祁硯有些擔心,自己是否已經對和他一起睡覺產生了依賴,就像前世年幼的自己必須抱著巨型玩具熊才能安然入睡一樣。
祁硯在小的時候非常害怕一個人在黑咕隆咚的屋子裡睡覺,媽媽便買來一隻比他還高大的大玩具熊和他做伴。後來因為擔心衛生問題,有一天媽媽偷偷地將大熊從他的床上拿了下去,可自那以後祁硯就開始夜夜失眠、睡不好覺。在他的哀求下,媽媽隻好又把玩具熊重新放回到了他的床上,他把腦袋埋在大熊的臂彎裡,呼呼地就睡了起來。
這時候回想起這件事情,祁硯覺得有點好笑。但聽著身後深沉的鼻息,他的心緒又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學會了依賴的呢?又是從何時開始習慣和另一個人呆在一起的,明明數月之前他們還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祁硯在寂靜的暗夜裡思索了很久,也想不出答案。
他想找個人問問,這種有點甜又有點古怪的煩惱究竟是什麼,但身後那個人比他更要遲鈍,肯定沒法給出他想要的答案。
在糾結的心緒之中,祁硯輕輕偏過頭、埋在溫暖的懷抱裡,也昏昏沉沉地睡著了。在酣甜的睡夢之中,他仿佛又回到了過去懷抱著毛絨絨的大玩具熊的夜晚,埋在大東西軟綿綿的懷裡,睡得安心又甜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