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冬墨一家繼續去田邊查看狀況,卻意外地等來了一個好消息:郡裡的官府得知了樂莊農田裡發生的古怪蟲患,迅速派專員前來調查。衙門專員在樂莊勘察了一圈之後, 向村民們免費發放了特殊的藥草作為驅蟲工具,幫助村民驅除蟲災。
在衙門的指揮和村民們的共同努力下, 害蟲們被成片地驅向了山的另一頭。在那裡, 官員們已經布下了大網,準備將這裡莫名出現的所有魔蟲一網打儘。
祁硯走在田埂邊, 看著大片大片烏泱泱的詭異害蟲被人們齊心協力驅趕出去,爭先恐後地向著遠處逃散,他心裡很是感慨。
從前紅葉郡在秦爺的管轄之下,官府裡養了一大幫不乾實事的閒人,整天除了撈油水就是欺壓老百姓。現在秦爺走了, 紅葉郡由一群清白的官員暫時接管, 終於能為平民做點好事,也是一種進步。
在趕走了害蟲之後,村裡的男女老少在村長的帶領下, 將自身所種的好菜、好米、雞蛋等自願送給了前來幫忙的官員。
儘管隔著重重的人群,祁硯還是幸運地聽到了他們之間的部分交談。官員解釋說,這些魔蟲的出現與北方魔氣的蔓延以及朱國魔國兩方的衝突有關。他還鄭重地叮囑他們, 最近一段時日一定要密切注意村莊附近的異動, 一旦有魔氣四溢或者魔人出沒的現象, 要及時稟報官府。
魔人是很危險的人種。細說來, 他們甚至不被朱國的大多數百姓認作是“人”。在小珍寶龍遇襲的那一次, 司冬墨和祁硯曾與魔人正麵交鋒過,他們親眼見識過魔人的長相和手段。魔,確實是詭秘而凶殘的生物。
“近來朱國和北界魔國在邊境地帶頻頻發生戰事,朝廷上層已經相當緊張,魔國蠢蠢欲動。這次的魔蟲極有可能是他方放出的偵察營,目的在於將魔氣牽引進入朱國的疆土,在不知不覺中腐化朱國的大地。所以,各位鄉親父老定要引起重視,一旦察覺魔人或魔物活動的跡象,就及時向官府彙報,舉報有效者予以獎勵。”
官員向村民們反複強調著魔人的危害。站在人群後方的祁硯悄悄地捏了一下司冬墨的手指,問他道:“朱國和魔國之間,不會是要開戰了吧?”
冬墨微微蹙眉,低聲答道:“不是沒有這種可能。二十年前兩國就曾經打過一大仗,那次整整打了四年,朱國北方的半壁江山都快被魔國吞噬完畢。所幸,鄰國白國的皇帝慷慨地出兵前來相助,民間也有各路人馬自發組成了反抗軍,才勉勉強強收回了一部分領土。”
他猶疑了片刻,還是說道:“不過,魔國近年來時不時地會在邊境和我們國打起大大小小的仗來,他們始終未曾放棄攻陷我國的念頭。
隻可惜上次大戰過後的二十年來,咱們的國家不但沒有變得強大,反而還越來越走下坡路。據說,現在國家軍隊的戰力甚至還不如二十年之前,國太弱,敵人自然也就動了心思。”
聽了他的話,祁硯的心情有些陰鬱。他前世出生於太平盛世之中,從來沒有親曆過戰火,隻在紀錄的影像或是長輩的敘述當中聽聞過戰爭。無論在什麼年代、何種世界,戰爭或許會為上等階層的權貴謀得一部分利益,但淒苦的永遠是老百姓。和上輩子一樣,祁硯此生穿越而來,也不過一個平凡普通的小老百姓,手無寸鐵。
沒有任何國家的子民會樂意目睹家園遭到戰火的侵襲。想起此前在影像中看到過的無家可歸的戰爭難民,祁硯心口一陣疼痛。他不禁攥緊了手指。
“祁硯,你彆擔心。”冬墨輕輕地攬住了他的肩膀,很認真地看著他的雙眸,說道:“其實,以咱們朱國當今的狀況,仗沒有那麼容易打起來。朝廷在二十年前的那一仗裡元氣大傷,近年來一直在想方設法和魔國和談,要說打仗,當今聖上和朝廷的大官僚們比咱們更不想打。”
他頓了頓,忽而漲紅了耳朵,對祁硯說道:“就、就算是打起仗來,那個,我、我也一定會保護你,保護我們家的。”
祁硯看著他結巴著努力表達的樣子,本來有點好笑,但聽了他的話之後,忽然又笑不出來了,隻覺得渾身上下都暖融融的。
有點動容,內心裡更是悄悄生出了和前夜相似的微妙滋味兒,又甜又苦。
人們戰勝了蟲災,卻也沒有時間來放鬆和歡慶了。收割的時限迫在眉睫,就連從來沒有乾過農活兒的祁硯也積極地投入到田地之間,為冬墨家幫忙收割糧食。
好在他的模仿能力依舊生效,並且隨著身體的生長而越來越強大。不需要有人專門來教,祁硯觀摩了司冬墨完整地示範過一遍之後,就可以漂亮地完成在稻田裡收割穀子的一係列動作。樂家的幾畝薄田麵積不大,一家四人齊心協力,很快就在最適合的時段內把穀子全部收了上來。
他家的田地大多數都是賭場租借給他們,收割的成果除了留下一部分自己吃之外,剩下的糧食全部賣給前來收購的糧店。朱國的糧店算是“皇家的店鋪”,他們收上糧食之後再進行轉賣和分配,保證市鎮裡的居民能夠吃上糧。
把稻穀收好之後,樂弘去找村裡的頭頭報上戶名和斤數。糧店的人進鄉統一收購,挨家挨戶地走一遍。
在收糧的那一天,冬墨領著他去村裡的道上旁觀,而和他們一同出現在田邊的還有許許多多樸實的村民。他們熱情地歡迎前來收購的糧店夥計,紛紛利索地將自家糧食拉出來給對方驗貨。稱完重量、檢驗好壞過後,對方便爽快地支付錢幣,將它們交到熱切盼望的農民們的手上。
這是祁硯第一次親眼目睹、親身經曆到田園豐收的喜悅。農民們辛勤勞作一年之後,種出的成果被陸陸續續地收走,換成了一袋又一袋叮當作響的銅板或銀元,家家戶戶洋溢著喜慶的氛圍。偶有因家人或田地出了變故的人家收成較少,大家夥兒也自發地或在村長的號召下幫扶一把,鄰裡之間其樂融融。
冬墨家的幾畝薄田算是村裡最少的了,賭場那邊給予的土地僅僅隻勉強能滿足他們家的溫飽,再加上之前樂弘幫不上家裡什麼忙、樂夫人又病重,整個家都由司冬墨一個人撐著,所有的田地都由他獨自料理,因此種田種得很辛苦。
不過,今年夏秋,他在鎮上的食肆裡賺到了相當不錯的收入。還清了債務,這些田地也會被賭場的老板收走,他也徹底篤定了主意,這陣子在家收拾過後,就正式走上廚子行業,繼續和蘭老板的合夥生意。
日子一天天過去,很快又到了賭場前來收債的時候。司冬墨拿著銀票,親自去了鎮上一趟,回來的時候手裡多了一張清債的文書。
當他把文書攤放在桌上的時候,樂弘和母親都禁不住紅了眼兒——這副由過去的樂家遺留的、壓在他們身上好幾年的重擔終於卸下了,他們總算能夠鬆口氣,在熟悉的家鄉有尊嚴地活下去。
晚稻收割過後,已是深秋。在經過了一年的忙碌之後,樂莊的大多數村民都進入了閒暇的時期。在地裡勞作的人影逐漸稀少,人們走親訪友,串門嘮嗑,或是采購食材和物品,紛紛開始為將要到來的新年做打算。
至於剛剛擺脫了沉重負債的司冬墨一家,則懷著無比愉悅的心情,準備迎接第一個輕鬆而美妙的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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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硯正手腳利索地收拾著包裹,忽然從屋外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跑得咚隆咚隆直響。他抬起頭,發現樂弘背著弓箭和布包,大步跑著向屋裡衝了進來,興衝衝地大喊:“喂喂,哥,祁硯,我跟老康他們在山裡打到了一隻大怪物!你們快跟我來看!”
“怪物?”
祁硯還在猶豫,樂弘不由分說走上前,拖著他就往外走:“快來快來,絕對是你從來沒有見過的!”
聽到吵鬨聲的司冬墨從後屋走出來,驚訝地看著樂弘:“在叫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