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最後一句話,明顯是在試探。
酈酥衣頂著“沈頃”的目光,根本不敢回應識音。
她雙手接過手鐲,輕輕說了句:“多謝。”
那一個“謝”字方出了聲,一側緘默不言的男人忽然走了過來。他伸手,先一步接過那隻翡翠綠鐲,繼而溫柔地牽過酈酥衣的右手,將她的袖子往上抬了抬。
“不過是一隻鐲子,何苦因此鬨心這麼久。夫人早些同我說,我再帶夫人上街重新買幾隻便好了。如若夫人就是隻喜歡這一隻,我便請上這京城最好的匠人來,再為夫人打磨一隻。這種小事,何必這般掛在心上。”
彎月跳出枝丫,輕盈的月光傾灑下來,落在男人柔和的雙眸中,登時便化作了一泓柔情脈脈的水。
在外人看來,此時此刻他是清雅的君子,是她溫柔細致的郎君。可唯有酈酥衣知道,對方是如何一邊在宋識音麵前裝作溫良無害,又一邊用手藏在那袖子之下,偷偷的、緊緊地攥住她細白的手腕。
這樣的警告之下,酈酥衣根本不敢有異動,甚至不敢出聲。
宋識音沒有發現異樣,迎著滿麵笑容的沈頃嫋嫋一福身,繼而滿意地離開了。
她走後,沈蘭蘅的麵色忽然一變。
他轉過頭,一雙眼定定盯著酈酥衣。如今這院中沒有識音,更沒有值勤的婢子下人。酈酥衣就這般被他逼得重新坐回房中,末了,他還不忘在回房時將地上那一碗涼了一半兒的藥湯端進來。
黑雲沉沉。
他目光陰冷,宛若地獄中的修羅。
酈酥衣被他逼得坐到了床榻上,“嘭”地一聲房門被人狠狠摔上。
“酈酥衣,你真是長本事了。”
男人端著藥碗,冷笑道,“不光學會了試探沈頃,竟還學會了找人前來沈府接應你。”
“讓我想想下一步你要做什麼,是繼續同沈頃告你那還未來得及說出口的狀,還是同那宋家女講我是個附身在沈頃身上的孽種。酈酥衣啊酈酥衣,我當真是小瞧了你,竟未想到這偌大的國公府裡,最不安分的人,竟是你。”
他一邊說,一邊走到床邊,將手裡的藥碗一斜,濃稠的湯汁就這般淅瀝瀝地傾倒入綠植的泥土裡。藥湯黑黢黢的,融於這一片濃黑的夜色中,忽然,沈蘭蘅右手頓住,似是想到了什麼,他竟歪了歪腦袋,朝著床榻裡望了過來。
他要做甚?
他又想要做什麼?
酈酥衣搖著頭,“妾沒有,妾並不是想要告狀……妾,唔——”
沈蘭蘅傾下身,竟捏著她的臉,將剩下那小半碗藥湯灌入她的嘴裡!
那湯汁極苦澀,濃烈的澀意登即在酈酥衣唇齒間蔓延開來。她不知這碗裡是什麼東西,本能地開始反抗著對方。少女的雙手拚命撲打著,終於,沈蘭蘅的手一鬆,她扶住床欄,“哇”地一聲將嘴裡的東西全部吐了出來。
苦。
好苦。
嘴巴裡、鼻息裡、甚至是胸腔之中,都彌漫著這種令人作嘔的味道。所幸她適才一直抵抗,沒將這湯水吞下,可沈蘭蘅的目光卻沉了沉,他將袖子裡一直藏著的繩子往床上一擲,繼而傾身又壓了下來。
雪白的床帳,猶如一片潔白的雲。
被風吹拂著,輕輕飄蕩。
沈蘭蘅目光灼灼,盯著她唇邊殘留的藥漬。忽然伸出手,用指腹摩挲著她的嘴唇。
經過方才那一番折騰,酈酥衣的雙唇早已發紅,男人的指尖正泛著青白之色,就這般流連在她的雙唇之上。
酈酥衣根本不知道他要做什麼。
隻看著他的目光逼下來,忽然,耳邊響起一聲歎惋:
“多好的藥,吐了真是可惜……”
就在說完這句話後,不等酈酥衣反應,對方竟低下頭迎麵吻住她的唇。這個吻來得猝不及防,卻不帶著一丁點纏綿的柔情。隻一瞬間,她的呼吸便被那人完全掠.奪了去。他的唇齒齧咬著,吮吸著她唇上殘留的藥漬。
這一味藥,他太過於熟悉。
沈蘭蘅一手扣著她的後腦勺,想要將這味道嘗得更清楚些。
便是這藥,便是這種藥,一直在壓抑著他。
一直禁錮他的就是這種味道。
他本應該早些醒來的,或是黃昏,或是下午,或是……一個明媚美好的清晨。隻因這碗藥長期的效用,如今他隻能享受著這無邊孤苦的夜晚。
這一天,這一切,本該是屬於他的,眼前的、身前的、還有那白日裡的一切……他們本就該屬於他。
本就該屬於他沈蘭蘅。
包括……眼前這一個女人。
他捏住酈酥衣微顫的雙肩,抬起一雙陰鷙的眼。
什麼沈頃的妻子,眼前之人就是他的,本該屬於他的東西,他便要去奪,便要去搶!
如此想著,他再度傾身吻下去。
這一回,那個吻來得比先前更為凶惡,也更多了幾分占.有欲。酈酥衣的雙唇被他咬破,從唇上傳來的痛感令她清醒過來。
他是那附身的鬼,是那奪舍的小人。
--他不是她的郎君!
也不知從哪裡來的力道,她奮力將身前之人推開。對方似是未料到她還會反抗,被她推得往後微微仰了一仰。待他坐穩之後,那一件清麗的衣衫就這般撞入沈蘭蘅的眼簾。
“你……你不是沈頃,莫要動我!”
她躲在床腳,抱著臂,身形瑟瑟。
“你再動我,我便要喊人了。”
沈蘭蘅未理她,目光緩緩落下,瞧著她身上那件、沈頃送她的衣裳。
清麗,素雅,衣擺上原本還繡著一朵蘭花。
他側首,從一側取來她先前帶來的那一件、顏色豔麗的衣裙。
以不容拒絕的口吻命令道:“換上。”
就現在,就在他的眼前,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