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頜處一道力,不由分說地,酈酥衣的臉被板了過去。
她迎上對方那一雙陰森森的眼。
隻一眼,酈酥衣立馬反應過來——他已不是沈頃!
不。
還未等到四目相觸,她就已經發現了異樣。沈頃從不會這樣對她動手動腳,他更不會像眼前這個“孤魂野鬼”般,分外喜歡咬著她的耳朵說話。
對方氣息溫熱,流動在她的耳廓。他的嘴角雖噙著笑,可那笑意卻分毫不達眼底。
時至黃昏,太陽還未落。
金粉色的霞光透過窗牖,酈酥衣清楚地看見,“沈頃”的眼中閃過一道明烈的殺意!
他還想殺了她!
酈酥衣趕忙道:“妾不懂世子爺在說什麼。”
不懂?
沈蘭蘅哼了一聲。
昨日在藏書閣,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前腳,就在酈酥衣剛一離開地下書閣,後腳他便轉醒。乍一睜眼,他便看見少女匆匆離去的背影,以及眼前的這一排書架。先前這麼多年,沈蘭蘅從未來過這種地方,不免好奇地四處打量了一番,也就在此時,一本正攤開的書,恰好吸引看他的目光。
——《上古邪術》。
沈蘭蘅饒有興趣地低下頭,隻看一眼,他的麵色猛然一變。
他右手收緊,輕握成拳,望向酈酥衣離開的方向,一個想法就這般自腦海中閃過。
書頁既如此攤開,就證明有人看過這一頁了。
若那個人是沈頃,倒也無妨。這麼多年來他一直隱藏得很好,並未那個男人發覺出任何的端倪。但若是酈酥衣看到了這本書,再結合近日來的異動,去找了沈頃……
男人眼中閃過一道淩厲的寒光。
他正攥著酈酥衣的手又緊了一緊,傾下身,氣息拂至少女麵頰之上。
他反問:“不懂?”
酈酥衣不敢直視他的眼睛,將視線垂下。
“妾……當真不知……”
不等她說完,下巴處的力道又重了一些。“沈頃”手背上隱隱爆出青筋,一雙眼直勾勾地看著她。
她吃痛,倒吸了一口涼氣。
“酈酥衣,你還膽敢愚弄我?”
對方視線鋒利,宛若一把尖刀,與黃昏一道落下來。傍晚的風亦是蕭瑟刺骨,直直撲打在酈酥衣的臉頰上,冷意就這般被她嗆入肺腑。
沈蘭蘅的手指在她下頜處慢條斯理地摩挲著,他的手指更涼,猝不及防的寒意,登時令她打了個寒顫。
袖子裡頭的東西就這般撲簌簌地,掉了一地。
手帕、胭脂、從寺廟中求來的護身符紙,以及……那一根有一指粗的麻繩。
看到這些東西時,酈酥衣兩眼一黑。
完了。
“沈頃”的目光果然被這些東西給吸引了去。
男人蹲下身,先是好奇地撿起那一張符紙。他並未像酈酥衣想象的那般被這張符紙給束縛住,動作仍是分外行雲流水。緊接著,他從地上一堆東西間拾起那根麻繩。
一個弱女子,還是堂堂國公府的世子夫人,身上隨身攜帶這種東西是做什麼?
唯一能解釋通的,便是這些東西,全都是朝著他來的。
思及此,沈蘭蘅的眸光愈發冷冽。他手指繞著那根麻繩,朝酈酥衣所在的方向緩步走了過來。
秋冬時分,天總是黑得很快。
屋內並未燃燈,不過一會兒,酈酥衣便覺得周遭一寸寸暗下來。
“世子爺,您、您要做什麼?”
“您……您要做甚,您莫過來……”
沈頃往這邊走,她隻能下意識地往後退,可身後的空地著實太過於狹窄,不過一會兒她便被逼到了牆角。
對方手上那根繩子極粗,他的身體更是高大用力。酈酥衣絕望地看著那人走過來,甚至能想象到,“沈頃”是如何拿著那根繩子一寸寸纏繞上她的脖頸。
被撞破了秘密,對方自然是要殺人滅口。
然,未等酈酥衣感受到那陣令人絕望的窒息感,忽然又有人叩了叩門。婢子的聲音低低的,落入酈酥衣耳中,宛若一根救命稻草。
“世子,夫人。府門外有一位姓宋的小姐前來,說是有急事要找夫人。那人聲音焦急,聽起來耽誤不得,奴婢不敢攔著。”
酈酥衣心中一喜——
是識音!
是宋識音來救她了!
聽了那婢子的話,沈頃的步子頓住。
緊接著,他微微側首,目光落在酈酥衣身上。
隻見屋內一片昏黑,她整個人縮在陰暗的牆角處,那張臉更是被嚇得煞白如紙,看上去分外可憐。見狀,他隨手點燃了一側的燈盞,又將繩子收回袖中。
“喚她進來。”
沈蘭蘅領著她,先將衣衫整理乾淨,而後去前院見了宋識音。
全程,他都冷眼在一旁瞅著,未開口說話,麵上更是沒有任何多餘的表情。酈酥衣知道,對方這是在監視自己,同樣也是在用眼神警告著她,不要說那些不該說的話。
看到酈酥衣的第一眼,宋識音張了張嘴,明顯欲言又止。緊接著她從袖中掏出一隻手鐲,遞到酈酥衣麵前。
“酥衣,今日臨彆時你說你的鐲子不見了,我回去找了找,正掉在咱們下午所去的那間茶樓裡麵。那掌櫃的人好,替你保管了下來,我心想著你下午那樣的焦急,這隻鐲子對你來說定然分外重要,便匆匆帶著它趕了過來。酥衣,你……還好吧,莫再像下午那般傷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