窸窸窣窣的聲音入耳, 虞煙輕蹙眉頭,翻了下身子, 徐徐睜開眼, 迎上光線,床榻前站著一個男人。
身形修長, 低斂著眉眼,正不疾不徐的穿龍袍。
到上朝的時辰了。
即使傅少廷成了這個天下的主,依舊不喜歡人貼身侍候,以前怎麼樣現在就怎麼樣。
這樣的男人, 看了一眼,就會忍不住想看第二眼,看了第二眼, 這輩子都很難從他身上移開視線,虞煙就這樣看著,眼裡一腔溫柔。
這麼好的男人, 怎麼偏偏給她遇到了。
細想前十幾年, 虞煙覺得能安穩活著就是最大的幸運。有時候也會不切實際的想一下, 若是能出宮,遇上良人, 平平淡淡的日子應該很美好, 沒有算計,沒有陰謀,什麼都沒有……
當下真好。
身子還有些酸軟,昨夜似乾柴遇上了烈火。
她一動, 準備起來,就忍不住“嘶”了一聲。
聞言,傅少廷頓住動作,轉眼看去,壓低聲音道:“怎麼醒了?是不是我吵到你了?”
虞煙搖頭,深呼吸了下才撐起身子,輕聲道:“這麼快就到了五更了嗎?”
傅少廷不疾不徐“嗯”了下,緊接著說:“這麼早你起來做什麼,再睡會兒,我處理好事情就過來。”
處理好事情,處理好事情又是晚上了。
心裡很不舍。
這個天早已入夏,身著單薄的寢衣也並不涼,虞煙抿了下唇,還是從容不迫的起來了,沒應話,兀自走到傅少廷跟前,垂著眸子,伸手將傅少廷正忙活著的事情接了過來。
親手替他更衣。
這不是她第一次做,可這一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來得緩慢又細致。猶如對傅少廷的情,一次比一次深。
以前她想,她定好好做一個賢淑溫柔的皇後,管轄六宮,為傅少廷分憂,早日誕下長子。
至於傅少廷,初一十五到長春宮,給予該給的體麵。
就很好了。
本分,安穩,不奢望其它。
漸漸的,她想要的不僅僅如此了,這都是傅少廷縱容的。她想,若是有一天飛蛾撲火,她定在所不辭。
這一刻,傅少廷的雙手有些僵硬,不知如何放,鷹眸低斂著,一股似有若無的馨香直鑽鼻間。
禁不住讓人想入非非。
好一會兒。
他聲音啞到了極致,帶著濃重的鼻音,問:“阿煙,好了嗎?”
“嗯。”
虞煙雖應了聲,手上的動作依舊沒停,姿態也沒變過。
“真好了?”看著,傅少廷將其小手捉住,話語裡藏不住笑意,還帶著兩分小小的揶揄。他能感覺到,阿煙不想他走。
實際上他也不想。
虞煙沒應話。
也沒有什麼想說的,認真說起來,被窩剛從激烈恢複了平靜,熱乎得剛剛好,這才一眨眼的時間,又變成一個人的溫度。
不想。
就不想。
片刻,外頭響起禦前太監顫顫巍巍的聲音,“皇、皇上……”
傅少廷輕咳了一聲,沉聲道:“好了,阿煙。”很快在她眉間落下一吻,才大步往外走。
虞煙看著他的背影,直到聽不到他與太監的腳步聲,才緩緩收回了目光,默了會兒重新上了榻。
……
想到剛那幕,傅少廷的腳步下意識輕快起來,嘴角的弧度抑製不住的擴大,邊上的李公公都忍不住在心裡讚歎皇後的神奇。
再難的事。
再大的火。
隻要入了長春宮。
一切都不複存在了。皇後的神奇之處便在於此。不過帝後恩愛,無後妃,來往便簡單了,也是他們這些做宮人的受益。
如今天下太平,國泰民安。
早朝散了。
傅少廷回禦書房,卻要經過禦花園,夏日的禦花園,百花爭豔,綠樹成蔭,早晨的空氣極好。
沁人心脾得很。
見聖顏,宮人們忙低頭,俯身行禮,不敢造次。
傅少廷道了個“起”字,繼續往前,不料被擋住了去路。身著綠色宮裝的宮女似打了個趔趄,正好跌在他跟前,衣裳也灑落了一地,宮女忙跪下,驚慌失措的抬眸,膚若凝脂,眸子清亮,像是小鹿失驚了般,直道:“奴婢罪該萬死,皇上恕罪……”
傅少廷還未說話,邊上的太監便道:“你是何人?竟敢在聖上麵前失禮,那個宮的?”
何人管教,自然要追究到底。
“奴婢原是虞貴妃身邊的大宮女綠央,後被分配到浣衣局,皇上恕罪,奴婢知錯了……”
幾句話道明了身份,綠央的眸子便蘊起了水霧,刹那間波光流轉,咬了下唇,清麗中又帶著一絲媚態,說話的聲音很輕靈,像是練了無數遍。
這些日子,她在浣衣局委曲求全,上下打點,陪著笑。就是為了這一刻,能在傅少廷麵前露臉。
她不比虞煙差。
她相信,既然有重生這麼離奇的事情,那事情定皆有因果,前世今生之分,上輩子她是傅少廷的妻,這是他們冥冥之中的緣分……
虞煙,不過是小人得誌。
她才會傅少廷的正緣,才是這元盛的皇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