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曲過後,太陽西斜,就在我想詢問和尚要等到什麼時候呢,從下遊竟傳來了隆隆的馬達聲。很快一艘不大的機械船緩緩駛來,和尚見狀跑到岸邊,不斷朝船上揮手。
此時我才發現他的光頭上,不知什麼時候,被一張包袱皮蓋住了,據說是船長不喜歡看見和尚或尼姑。
等我們上了船才知道,原來這艘船就屬於李家寨。
他們每天定時坐船到下遊,賣一些山貨和自製品,另外再采購些村裡沒有的東西回去,和尚就是算準了時間才在這等的,看來他真的很熟悉這裡的情況。
船上忌諱很多,和尚本打算賣弄學識給我們科普一下,但我們仨都不願意聽。既然有忌諱,大不了不開口不就完了,還落得個耳根清淨。
機械船帶著我們朝上遊駛去,大約半小時後,忽然感覺一陣顛簸,整個人不自覺地彈了起來,又重重落下,然後再反複。一時間我甚至以為自己是爆炒花生豆裡,那倒黴的花生呢!
我緊抓護欄朝前望去,迎麵是冰涼的水霧,遠處過來的滾滾河流,正狠狠地撞擊著船底,就像有許多巨大的手,想要把船身拋起來一樣,果然比剛才凶猛了許多。
得虧是機械船,這要是普通木船,我們怕早就跌進河裡喂魚了。
還好,拋啊拋的,很快就習慣了。我滿以為上遊水流不過如此,誰知等船正式進入六道灣,才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幼稚。
所謂六道灣,就是如女人用的發卡並排放在一起,一彎進轉彎處,一彎一彎又一彎,整整要轉六下才算完。
而每個轉彎點,都是亂流彙聚的核心,像在深處潛藏著幾隻怪獸的獸口一樣,隨時能把一切靠近它的物體吸進去。
使船的人如果駕駛技術不佳,一旦讓船身陷進亂流中再想出來,幾乎難如登天。
儘管我們這艘船的船長駕駛技術不錯,但過彎處仍小心謹慎,其他乘客也都儘可能穩住身體,以防發生意外。
幸虧我們要去的兩個地方,是在六道灣正中,少受了不少罪。可就這,我們隨船被水流甩了三下後,真如同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等上了岸,各個腳下打晃,看誰都是三重影子。
我們四人之中,可能就和尚好點,這會兒他已經找到船主,大概是詢問貓耳山所在。
等他回來後對我說道:“他們果然不知道貓耳山,李家寨附近隻有不足五六米的土包,根本算不上是山。”
說著他瞧向遠處,那片被若隱若現的霧氣所覆蓋的林子,喃喃道:“看起來,咱們非要再往前走,到二黃澱找找了。”
一聽說還要往前,小花直接跳了起來:“我不要!這船坐得能要人命,我不要再坐了!就算你們拖著,甚至打死我,我都不要坐了!”
“嘿嘿,彆激動,倘若真能坐船過去,興許是好事。”和尚搖搖頭,苦笑道,“可惜啊,再往前水麵收緊,亂流更多,連機械船都不能應付,我們隻能順河岸穿林而過了。”
“哦,走路啊?那敢情好~”小花立馬來了精神,甚至又小聲地哼唱起來,可和尚卻滿臉陰鬱之色。
“怎麼了,你還有話沒說明白?”我問。
和尚點點頭,一指前方那片霧蒙蒙的地帶:“瞧見沒?那裡就是去二黃澱的必經之路,常年有霧氣籠罩,直線距離大約一公裡。”
“然後呢?莫非裡麵有毒蟲和瘴氣?”
和尚搖搖頭:“什麼都沒有,隻有霧,再就是歌聲。”
小花喜道:“裡麵還有人唱歌?那好啊!我最喜歡唱歌了,說不定能和他一起唱呢!”
“嘿嘿,如果說唱歌的不是人,而是那片林子,你還喜歡麼?”
這話說得我們不明所以,不知該怎麼回應才好了。於是和尚接著解釋。
“同樣是岸邊林子,本來沒有名字的,可隻有那裡,那片被白霧覆蓋的區域,被這裡的人稱作悲哭林。原因就是倘若走進林中,你會聽到一陣陣悲悲戚戚的哭聲,似人但從來又找不到人,所以大家都認為是林子在哭泣。而那片霧,正是樹林流淚揮發後的產物。”
好麼,氣氛被一下拉滿,小花甚至又躲到了湯一局身後。瞧她的神情,恐怕開始後悔為什麼不能坐船過去了。
但這種事不算稀奇,如果用科學解釋,可能是風吹動枯木或樹洞所發出的怪響,再加上林深霧鎖,進去的人疑神疑鬼,自然會把它當做悲哭。
我們也算見過大世麵了,連鬼廟倒抬衙都不含糊,更何況一片林子。實則對我們來說最危險的不是什麼哭聲,而是在霧中,該如何保證自己不迷路呢?
再往前走,連和尚都幫不上忙了,他更沒有和二黃澱的人接觸過。
於是我想到了李家寨的人,他們既然與二黃澱是鄰居,應該有人去過那裡才對,不如花些錢請個向導引路,也省的我們在迷霧中亂轉了。
想得很好,可等我們拿著票子,在李家寨尋找膽大的向導時才知道,什麼叫有錢不是萬能的。
當聽到二黃澱這三個字後,李家寨的人瞬間都躲回到了屋裡,就好像淨了街了一樣。
我們四個麵麵相覷,沒辦法,隻能靠自己了。
目標,就是那被傳得神乎其神的,悲哭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