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進入這個房間,阿塗都會不自覺的收斂自己。她乖乖的向大巫及屋子裡的長輩行過禮後,就站在了眾人身後,側著身子踮著腳打量躺在堂中央高榻上的男子。
男子身穿黑色的長衫,身體已經被溪水泡的發白腫脹,看不出他本來的樣子。隻能看出他身長很高,腳上穿著牛皮做的靴子。這個時代普通人是不能用牛皮的,能穿牛皮靴子的人,平時遇到,大家都會自覺躲避,免得不小心得罪,給自己引來禍事。
看著這個可能給寨子帶來禍事的病人,大巫和長輩都一籌莫展。
大巫是個年老的男人,臉上刺滿了圖騰刺青,讓人看不清他的樣子和表情。坐在靠邊的座椅上,大巫慢慢的抽完了一根旱煙。之後他說,“神明不允我救此人。”
聽到這句話,阿塗心裡咯噔了一下。這話她可太熟悉了,每次大巫有解決不了的事,都會這麼說,然後那些事就都落在了阿塗手上。為此阿塗沒少被人家主家追著打,想到這兒,阿塗立刻馬上向後挪去,準備趁人不注意悄悄溜掉。
快挪到門口的時候,大巫開口了“阿塗,你隨我學了這麼多年了,也可以出師了。這個人你帶回去吧,吉凶禍福皆是神旨,且看他自己的造化吧。”
阿塗停住了往外挪的腳步,漂亮的小臉立刻垮了下來,她低著頭說道“大巫,小女不行的啊。小女天賦有限,到現在連唱讚都未背會,恐會誤了他人性命。”
大巫嗬斥道“勿要胡說,阿塗,你是我苗寨三苗乃至當今天下最有天資之人。無需過謙,人你帶走吧,至於他是死是活,那都是他的命。”
大巫說完這話,就開始閉目養神。眾人知道,對於這個事他不會再開口了。
待眾人散去之後,幾個青壯的小夥子幫忙把病人抬到了阿塗的住處。
阿塗的小樓一共就兩間屋子,阿塗自己住一間,另一間本來是阿塗用來放草藥和煉丹藥的器具的。現在也隻能讓人把男子放在這間藥房了,這個房間內有一個矮榻,原是方便自己忙累了隨時癱倒的,現在男子躺這裡,倒也合適。
待幫忙的人走後,阿塗認命地上前摸了摸病人的脈搏,嘴裡不情願的念著“嗯,很好,脈搏無力,時有時無,看樣子也沒幾天了。”阿塗無奈的琢磨,這個人如果真死在自己這裡,自己是不是還得提前幫人家挖個坑,也算儘了一場相遇的緣分?
雖然阿塗腦子裡想的亂七八糟的,行動上可一直沒閒著。她先是把自己半年前煉的丹丸找了出來,找了把勺子撬開男子嘴巴,喂了他幾粒。拜大巫所賜,這種病重的人阿塗沒少治,喂藥這點小事還難不倒她。
喂完藥,阿塗開始檢查病人的身體,苗寨男女之防本就不如中原嚴苛,阿塗一心救人,此刻完全沒想起顧忌男女之防。
掀開他的長衫,阿塗嚇了一跳。即便被雨泡過,他的身體已經腫脹變形,還是能看到病人身上的累累傷痕,刀槍斧戟各種痕跡都能看到。右側肩頭還有一處箭頭深深的嵌在血肉內。箭頭嵌入的太深,一旦拔出,必定流血不止。
這是什麼人,怎麼會受這麼重的傷?他又穿著長衫牛皮靴,應是出身中原貴族。可是他怎麼會到了苗寨?
阿塗邊拿清水清洗他的傷口,腦子邊一刻不停的思索著。這是她被大巫坑了這麼多年形成的習慣。
阿塗是個孤兒,被大巫收養,大巫教了她很多東西,雜七雜八的,從捕魚,種稻,到給人治病,祭祀神明。但是他教她這些可不光因為她是他的徒弟,還因為他需要一個人幫他填坑。
整個苗寨甚至整個三苗國都很尊崇大巫。隻有阿塗知道,大巫多會坑人。小阿塗還小的時候就經常被大巫甩來一些他自己不想乾的驅疫祈福之事。乾砸了,小阿塗就會被主家追著打。
所以阿塗在做事的時候,就會習慣性的思索應對,根據主家的臉色,琢磨著自己是立刻逃跑還是先護住腦袋免得自己被打的太慘。
為了少被大巫坑,阿塗九歲時開始每天央求大巫要獨自居住。大巫被煩的不行,終於和村長商量後,把寨子裡沒人住的一處吊腳樓稍微修了修給了阿塗。反正苗寨人心淳樸,左右都有鄰居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