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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筒裡的提示從“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變成了“正在通話中”。
晏泊怔怔地放下手機,茫然地看著屏幕由亮轉暗。
映出的隻有他自己的影子。
麵前的女人有些無措:“我是不是,不該接那個電話啊……”
看著失魂落魄的晏泊,女人的直覺告訴她,是那通電話的緣故。
晏泊回神,搖了搖頭:“不怪你,是我……是我太大意了。”
蔣璐璐低頭歎了口氣。“要是有什麼誤會,還是當麵解釋清楚得好。”
“免得像我和你師兄那樣,總有一天要後悔。”
“晏泊,你怎麼了?出去老半天了。”
身後廚房裡,一個穿著長袖外套的男人走出來。
和彆人不同。
他右邊的袖管從肩膀處,呈現出一種空蕩的飄忽感,垂垂地墜在身邊,了無生氣。
“噢,沒什麼。”晏泊從陽台回到室內,拍了拍郭宇完整的左邊胳膊,“咱剛才到哪個步驟了?”
“揉麵和做餡兒,”郭宇笑著嗔責,“你什麼腦子,癡呆啊。”
晏泊換上不服氣的表情:“師兄,我可是你同校同係的親師弟,我要是癡呆,你是什麼?”
郭宇用帶著麵粉的左手一拍他腦門:“還會頂嘴?罰你再和一斤麵!”
蔣璐璐走到廚房門邊,猶豫了一下,對郭宇說:“阿宇,時間不早了,你讓晏泊先回去好不好?我陪你做糖餅。”
郭宇麵上和氣微笑,卻對她的話置若罔聞,兀自攪拌著玻璃碗裡的紅糖。
汗水在他的額頭上清晰可見,但他沒有任何要脫下長袖的意思。僅存的一隻手牢牢把持著攪拌器,一圈又一圈地轉動,像不知疲倦的西西弗斯。
蔣璐璐眼圈一紅。
晏泊看著郭宇忙忙碌碌的背影,欲言又止,想說的話最終隻化作悶在胸腔裡的歎息。
“璐璐姐,沒事的,”他說,“我明早排課晚,起遲點不礙事。”
蔣璐璐抬手擦眼眶,無言點了點頭。
等到晏泊從二人家中出來,已經是將近午夜。
老舊小區住的多是老年人,早早都熄了燈,從下往上望,整幢樓隻有他們家的窗口還亮著。
蔣璐璐出來送他,話還沒說出口,眼淚先下來。
“對不起啊……他平時都不這樣……每年就這段時間,總是、總是……”
她說不下去,捂著嘴,肩膀輕輕聳動。
樓下樹影幽暗,昏昏路燈泛著聊勝於無的光,將此情此景映襯得慘淡。
晏泊站在自己車邊,沒急著上去。
“璐璐姐,你彆這麼說。我也不常來,難得哄哄師兄高興也是好的。最辛苦的,還是你。”
蔣璐璐擦去眼淚,哽咽道:“我知道,都怪我……要不是我和他鬨矛盾,他那時候也不會提前去車間,更不會發生那種事故,都怪我……”
啜泣聲戚戚然,晏泊聽著不忍,從口袋裡拆了餐巾紙遞過去。
“璐璐姐,你不能自己鑽牛角尖,”他輕聲說,“那是意外,怎麼能怪你?”
蔣璐璐拚命搖頭:“他平時明明也是愛說愛笑的,隻有每年的這段時間,差不多他當時出事的日子,就變了個人似的,我一點辦法都沒有……”
晏泊聽著,心裡如同墜了千斤的鐵。
郭宇比晏泊大兩歲,是他在校期間最常來往的師兄,平時每逢年節,都會親手做好些家鄉特色糖餅,送給認識的華人留學生,是大家眼裡穩重可靠的大師兄。
畢業後,他很順當地在一家工程企業找到了薪水不錯的工作,順便把國內的女友接了過來,兩人共同奮鬥,準備在當地紮下根。
而他出事,是在晏泊碩士畢業快一年的時候。
晏泊那會兒準備申請讀博,正在度過籌劃中的gapyear,一邊外出實習工作,一邊準備申請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