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泊略一用力,狹窄的門縫被推開更寬大的空間。他為自己成功引起紀雪城的好奇心而得意,湊近了道:“因為,我辭職了。”
“辭職?”紀雪城失聲反問,一下子把房間門拉開到最大,“好端端的,為什麼要辭職?”
饒是周景仟與晏慶弘,聽聞他決意離職時,也隻是略表遺憾,同時敦促他儘快重新做好職業規劃;而紀雪城竟有如此大的反應,不禁讓晏泊在意外之餘,更覺得新奇。
“沒什麼工作熱情,想做點彆的。”晏泊自認為問心無愧,“放心,純粹是我個人出於理性的決定,牽扯不到彆人身上。”
理智告訴紀雪城,誠如晏泊所言,此時純屬他的私事,與她並無任何乾係,但不知為何,內心總有一方被情感占據的角落在叫囂。
她踟躕幾許,最終退開一步,騰出一個身位道:“進來說話。”
晏泊今晚的心情,可謂曆經了大起大落,時至此時,他仍然有些擔心:“已經很晚了,你不需要休息嗎?病還沒好呢。要不……明天再談?”
“今日事,今日畢。幾分鐘的事,不耽誤睡覺。”
紀雪城說完就徑直進了房間,徒留晏泊一人在原地。
他猶豫一會兒,終是跟了上去。
“事先聲明,雖然我不太理解你離職的決定,但我完全尊重你的想法,隻要你考慮清楚。”紀雪城走進會客廳,隨手把裝藥的塑料袋放在茶幾上。
晏泊:“當然考慮清楚了。”
紀雪城接著說:“之前沒和你說清楚,我和我爸的關係其實不太好,我很不希望某些關於我的事情,是經由他來告訴你的。”
“猜到了,”晏泊點點頭,“剛才等你的幾個小時裡,我仔仔細細想了一通。先前我低估了你家庭關係的複雜程度,僅僅以為是你父母之間的矛盾比較嚴重,沒往更深一層想。”
“不管怎麼說,不請自來乃至直接出現在你房間門口,對於我們現在的關係而言,都挺冒犯的。我再次道歉,希望你原諒。”
他抱著十足十的誠意說出這些話,正經程度直逼新聞發言人。紀雪城聽完最後兩句,愣了足有五六秒。
“道歉啊……”她望著身邊正襟危坐的晏泊,垂眸思索後說,“……我接受,不過機會有限,絕無下次。”
頓了頓,她又補充:“沒和你交代清楚前因,也屬於我的過失。去醫院之前,我頭昏腦漲,說話比較衝,你彆放在心上。”
晏泊搖頭,大方道:“沒關係。我可不是那麼小肚雞腸的人。”
他邊說邊觀察紀雪城的麵色:“燒退了嗎?我看你的精神好像比出門前好了一些,是不是掛水了?”
紀雪城朝他晃了晃手背上的針孔,“掛了一瓶,暫時是退燒了。不過明天還得去。”
晏泊認真端詳那個暗紅色的小點,沒錯過她話裡隱含的信息:“明天我開車送你去吧。不麻煩你小姨了。”
“想麻煩也沒地方麻煩了,”紀雪城抽回手,“她明天就飛坦桑尼亞拍大草原。”
晏泊聽她並未反駁自己的提議,心情瞬間飄蕩起來,隻當是默許。
“野生動物攝影師?那可真夠酷的。”
“那倒不是,她之前拍自然風光的,這次也算一時興起。”
紀雪城話音剛落,猛地想起來自己遺忘了一件極其重要的事——給小姨打電話。
她連忙手忙腳亂地找手機,鈴聲卻先一步響起。
向婕按捺不住打了過來。
“喂,小姨,”她一邊接起,一邊打手勢示意晏泊不要說話,“……哦,正準備給你打來著……沒啊,人早就走了,沒見著。”
晏泊聽著覺得不對勁,用唇形說道:“我沒走!”
紀雪城趕緊上手捂他的嘴,生怕他弄出動靜。
“……對,我已經準備睡了,小姨你回去吧,我這兒挺好的。”
晏泊仰倒在沙發的靠墊裡,順從地任由紀雪城的手掌覆蓋住自己的下半張連,眼睛裡狡黠又享受。
待到掛斷向婕的電話,紀雪城才鬆開手,心有餘悸地瞥了晏泊一眼:“剛才是讓你不要出聲。”
晏泊裝傻充愣:“啊?我不知道啊。”
紀雪城半信半疑:“少裝蒜。”
她看了眼時間,已經是將近淩晨十二點,於是下逐客令道:“你回去吧,我要睡了。”
晏泊倒是沒有異議,自覺地起身。臨出門前,不忘重申一遍:“彆忘了,明天我送你去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