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椋在科學院參觀了一整天。
當然, 重大機密項目是不會對他這個“普通遊客”開放的, 不過無論是時空旅行者描述中的古物，還是食堂的菜肴，又或者下午參觀的許多變異動物，都足夠讓他為這次參觀打出高分了。
離開時，研究員們還戀戀不舍地拉住他的衣角, 一副期待他留下來的模樣。
藺乘斯見到這一幕，技巧性地在那人的手腕上一敲, 下一刻那人便反射性地鬆開手，麵上還有些茫然。
待看到藺乘斯，他麵上的茫然褪去, 換成一種古怪的興奮, 甚至說出了一番奇怪的話:“你們……要好好加油啊！”
“對對。”索拉也湊上前來, “喜歡我們的洗手間的話, 可以常來啊，或者我介紹設計師給你們認識……”
繁衍行為是有必要的！小熊貓，多多地來一打！
藺乘斯:“……”
雲椋:“……”
雖然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但他直覺那一定不是他想聽的, 所以還是不懂為好。
藺乘斯拉起雲椋的手, 他之前打算讓科學院的研究員為少年檢查身體，現在卻完全打消了這個念頭。
總覺得, 以他們對熊貓的喜愛，說不定會在檢查過程中做出什麼事情來。
比如說偷偷留下小動物的毛發用以收藏，亦或是更符合“瘋狂”科學家的身份, 想要做一些不為人知的研究一類的。
本來，藺乘斯不會有這樣奇怪的聯想。
但是見到那位“小太子”後就不一定了，尤其是從西熙口中聽到一周之前那人就在科學院體檢。
佩萊斯又在計劃著什麼呢，藺乘斯漫不經心地想。
他們雖然是同胞兄弟，但有時候，藺乘斯也搞不懂佩萊斯腦子裡在想什麼。
同一時間，佩萊斯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趴在桌子上嘟囔:“誰在惦記著我呢？”
陽葉抱著一堆文件推開門:“陛下，您今天還有一個會議要參加……”
佩萊斯揮揮手:“不去，去了他們又是在扯皮，我不想聽。”
“陛下。”陽葉露出了不讚同的神情。
“唔——”佩萊斯捂住額頭，拖長了語調，“不好，我的頭突然好痛，哎呀，快去叫醫生來——”
陽葉:“……”
每次不想去開會，您都要以頭痛作為借口，幾十次下來，誰還會再上您的當嗎？
藺乘斯不知道佩萊斯正花式逃避工作，接他們的侍官再次開來了車子，雲椋揮手跟研究員們道彆，直到車子開出一段距離，再也見不到他們的人影，藺乘斯才發現少年手裡多了一個墜著鈴鐺的小圓球。
雲椋將它舉起來，鈴鐺發出清脆的響動:“西熙先生送給我的，說是離彆禮物。”
小球是布製的，隻有一個巴掌大，顏色是漂亮的鮮紅，還墜著彩色的布條，布條下方則係著金色的小鈴鐺。
它像是展區中看到的皮球縮小版。
藺乘斯發覺了少年對它的喜愛，心想:雲椋果然喜歡熊貓玩具，那麼，今晚玩具送來之後，即使他生氣，氣也會消下去一些吧？
車子平穩地行駛在路上，到了傍晚，天空漸漸暗了下來，晝明星隱沒於雲層之中，另一種人造的光亮取代了它，照亮了素有“不夜星”之稱的帝星。
侍官打開了車載音樂，女星的歌聲在車內緩緩流淌，這聲音還有點耳熟。
雲椋豎起耳朵辨認了一番，發現這首歌是魚吱吱所唱。
歌聲很好聽，他閉上眼睛，靜靜地欣賞了一會兒，突然間，他的身體微微一晃，旁邊伸出一隻手迅速抓住了他的手臂。
車子停了下來，雲椋睜開眼睛，入目是一片沉沉的黑暗。
在這片黑暗中，男人一雙熠熠的金眸尤其顯眼。
“黯夜。”他的嘴唇開闔，緩緩吐出兩個字。
雲椋:“……”
他頓時有些緊張，藺乘斯卻勾起唇角，摸了摸他的頭:“彆擔心。”
說話間，侍官從座椅下取出一個手提箱，打開來，雲椋曾經見過的武器再次出現在他麵前。
但這不是同一把武器，隻是外表相似，體型卻要更小一些。
藺乘斯接過武器，打開車門，然後就被少年拉住了袖子。
雲椋有些著急地問道:“藺哥，我可以幫上忙嗎？”
少年黑白分明的眼睛裡滿是擔憂，藺乘斯笑了，他再次說道:“彆擔心，乖乖在這裡等我。”
然而轉身時，他的眼神分明有幾分凝重。
雲椋:“……”
他無端感到一陣緊張，然而同樣在路上，停靠在他們另一邊的車中人探出頭來，正興致勃勃地在拍照，還扭過頭來對他說道:“看你那麼擔心，剛才那人是你男朋友吧？彆怕，不就是黯夜襲擊嗎？很快防衛隊就會趕來了，就算防衛隊應付不了，帝星還駐紮有軍隊呢。實在不行，帝星上還有星極光網……唔，是叫這個名字的吧……”
這麼說著，他拍到了合適的照片，連忙將它傳到了星河上，並配字:“有幸目睹黯夜來襲，點擊看高清大圖！”
很快便吸引來很多評論，有一個人問道:“看定位，博主是在帝星？帝星竟然也會被黯夜襲擊？太不可思議了吧？”
有人附和道:“對啊，帝星星球外圍不是環繞著一層防護網嗎？居然能有黯夜突破防護網襲擊帝星？”
那人回複道:“我也不清楚，不過防衛隊已經趕到了，黯夜估計很快就會被消滅了。”
黯夜很快會被消滅的。
這大概是所有目睹黯夜來襲的人的想法。
然而事情的發展卻出人意料。
一道道光柱衝天而起，黯夜一次次被擊散，又以更快的速度再次聚集，黑暗越來越濃厚，星星點點的燈火漸漸湮滅其中，原本還在拍照發動態的人紛紛停下動作，他們心中逐漸生出了不妙的預感。
雲椋站在車邊，望向一個方向。那裡密密麻麻聚集著一群人，距離太遠，他看不清每一個人的臉，但是那裡的光柱更為龐大明亮，讓他因此確認了男人的位置。
他捏緊了手裡的小球，鈴鐺糾纏在一起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響，如同他煩亂的心緒。
他不想隻能站在這裡旁觀，可又不知道要如何才能幫忙，更不知道如果自己過去，是否會給藺哥添麻煩。
“您知道如何才能讓光塔精神體真正消亡嗎？”
雲椋正暗自著急時，耳邊傳來了侍官的聲音。
“……？”他看向不知何時來到他身邊的侍官。
侍官笑著，再次將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您知道如何才能讓光塔精神體真正消亡嗎？”
雲椋一時不能理解他的話，怔怔地看向他:“什麼？”
“外力是殺不死一個光塔精神體的，隻有光塔才能殺死光塔，強者吞噬弱者，被吞噬者才會真正消亡。”侍官閒適地雙手交握，“但是，這一過程一定要在被吞噬者極度虛弱的情況下進行，如果被吞噬者一旦還保有力量，想要反抗，那麼被吞噬者就會——boo！的一聲爆炸！給予吞噬者最後的反擊——”
“你在說什麼？”雲椋皺起眉頭。
這一刻，少年身上爆發出的壓迫力和氣勢，讓侍官都有些心驚，讓他不禁嘖嘖稱奇:沒想到看起來這麼漂亮，絲毫沒有強者氣息，甚至有些柔弱的少年，身上竟然會有如此可怕的氣場，讓他都感到了威脅。
然而——
侍官低低地笑了起來:“您不是聽得很清楚嗎？我在教導您，該如何殺死您的同族，讓您變得更加強大啊。”
雲椋並沒有被他的笑聲所乾擾，他神情篤定:“你不是原本的侍官，你是誰？”
回想起來，這一路上，他實在是過於“安靜”了。
“您不記得我了。”“侍官”不以為意道，“這也難怪，我當初那麼不起眼——不過，您現在追究我是誰，有意義嗎？”
雲椋定定地看著他，轉身向著藺乘斯所在的方向跑去，隻留下“侍官”在背後看著他大笑，笑得周圍人側目，他卻毫不在意。
雲椋聽到了他的笑聲，卻沒心思理會，他在向著藺乘斯的方向奔跑。
這段距離並不算太遠，但正值下班高峰期，停靠在路邊的車子實在有些多，他需要不停地繞過它們，因此減緩了速度。
很快，他遠遠地便看見了防衛隊的身影，他知道藺乘斯便在這群人之中，於是加快了腳步。
然而下一刻——
“轟”地一聲，巨大的撞擊聲響起，在他身前的不遠處，有一駕飛行器直直地撞上懸浮橋，在上麵撞出了巨大的缺口，同時也產生了巨大的衝擊力——
雲椋下意識後退一步，躲開迎麵而來的煙塵與濺起的金屬零件，煙塵散去之後，他麵前的道路斷開，與對麵隔了一段不可逾越的“天塹”。
雲椋:“……”
……
飛行器撞擊所產生的火光讓防衛隊不少人看了過去，他們現在大多心浮氣躁，因為天空中的黯夜源源不斷地出現，就像是殺不完一樣。他們不可避免地受到了黯夜的精神汙染，即使受過訓練，承受力比普通人強很多，但也出現了不適的症狀。
更何況，對黯夜造成傷害的武器，使用起來也是要消耗精神力的，這群仿佛無窮無儘的黯夜，給他們帶來心理壓力的同時，也造成了他們精神力的損耗。
而精神力的損耗，可是有臨界值的。
“軍隊很快就會趕來了。”他們如此安慰自己。
藺乘斯無心關注他們的想法，他之前便察覺到了問題:帝星上怎麼會出現如此多的黯夜？
按理來說，如果黯夜想要進入帝星，無論是主動還是被其他人攜帶，都無法通過防護網的檢測，除非……有人在帝星上培育它們。
是海因裡希的餘黨？
他目前沒有餘裕去思考這個問題，隻是轉頭看了一眼少年所在的方向。
懸浮橋斷裂的地方距離少年的所在地很遠，完全不會波及到他。至於黯夜，並不會對少年造成傷害。
這時，他不得不慶幸起少年對黯夜的免疫體質了。
軍部調人也是相當快，但即使人數增多，情況也沒有往好的方向發展。
麥克爾臉色嚴肅:“殿下，還是要找出這批黯夜的源頭。”
如此多的黯夜，不可能是自發聚集在一起的，否則數量之大，它們也找不到能滿足整個群落的食物。
所以，應該是有人，有預謀地將它們收集起來，同時也在源源不斷地補充它們。
“看不清天空，完全被它們遮擋住了。”麥克爾說，“也無法駕駛飛行器，飛行員無法近距離接受如此大的精神汙染。”
雖說飛行器可以由機械智能駕駛，但是它們無法感受到黯夜的精神力場，更彆提尋找它們的源頭了。
他猶豫了一下，說道:“雖然我不該說這句話，但……雲椋先生也在這裡對嗎？他不受黯夜影響，是不是可以……”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被那雙凜冽的金眸注視著，他的心中不免升起一股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