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得慶幸的是,藺乘斯很快轉移了視線。
“我來。”他說。
“什麼?”麥克爾有些驚慌,“但即使是您,也無法承受如此大的精神汙染……”
話音未落,他便看到男人雙手在護欄上一撐,縱身一躍,跳下了懸浮橋!
即將出口的驚呼卡在喉嚨裡,下一刻,他便看到一條龐大的、足有三四十米長的黑色巨蟒衝天而起——不,說它是巨蟒有些不恰當,畢竟蟒蛇的腦袋上,不會生有長長的尖角,背後也不會生出巨大的黑翼——
看得出來,那黑翼之前從未在飛翔一事上派上用場,它的主人也不知道該如何靈活地應用它。
巨蟒扇動黑翼,飛得搖搖晃晃,好幾次無比驚險仿佛要從空中跌落,看得麥克爾捏著一把冷汗,然而不需要多久,它便學會了如何飛翔,直直地向著高空而去。
巨蟒的出現引起了許多人的注意。
在這之前,許多人由原本在路上看熱鬨,變為躲在車內、房間裡,打開防護係統,門窗緊閉,抵禦蔓延而來的頭暈惡心。
但他們同時也在關注著戰況,巨蟒的出現,令他們發出了一陣陣驚呼。
或許是軍方新研製的武器吧?他們如此想。
隻有雲椋知道不是。
巨蟒出現時,他正從想辦法通過斷掉的懸浮橋,十分湊巧的是,一旁恰好有一輛建材車,裝載了一車的建築材料,其中便有幾塊巨大的金屬板。
他敲響了車窗,向車主說出了他的請求。
車主一開始並不同意,畢竟他的這個想法實在有些荒謬,而且瘋狂,他連連搖頭:“不是價錢多少的問題,這太危險了。”
“拜托了。”雲椋懇求道,“我有很重要的人在對麵,我必須要過去。”
車主:“……”
注視著少年黑白分明的眼眸,他怔了一下:“不行,你們年輕人總是熱血上頭便不管不顧的,可……哪有什麼東西比生命還重要呢。”
他之前也注意到了那處斷裂,足有三十多米,而他裝載的金屬板,最長也隻有十五米。將近二十米的距離,不是普通人可以跨越的。
雲椋:“……”
他搖了搖頭:“不是這樣的。”
“我注意到,剛才的飛行器,機翼掛在了另一端的裂口處,如果搭上金屬板,要跳到機翼上,最多隻有五米。我的跳躍能力很好的。”
車主沒想到他心中早已有了計劃,聽起來並不像是一時衝動,少年聲音中的堅決感染了他,猶豫了一會兒,他將金屬板卸了下來。
金屬板被放在斷口處,前方是濃重的黑暗,而少年小小的身影站在那裡,仿佛下一秒就會被黑暗吞噬。
車主注視著這一幕,不禁有些後悔剛才做出的草率決定,他想下車阻止少年,然而雲椋卻在他開口的前一秒,便迅速消失在了黑暗中。
車主悵然地搖搖頭:往好處想,那個孩子說得那麼篤定,他一定不會有事的吧?
在他的希冀中,雲椋助跑,輕盈地起跳,然後險險地踩住機翼的邊緣——他對車主說謊了,實際上,即使有機翼的存在,他要跳躍的距離也不是五米,而是八米,但他為了說服車主,隻好趁對方不知情,說出一個虛假的數字。這個距離,即使是他,要跳過來也有些勉強。
但好在,他還是成功了。
機翼因為少年跳躍的衝力搖晃了一下,出現了傾斜的預兆,雲椋來不及多想,迅速地順著機翼奔向對岸,在他成功落地的那一刻,機翼發出了咯吱咯吱的聲響,從斷口處掉了下去。
與此同時,雲椋也聽到了那陣抑製不住的驚呼。
他抬起頭,便看到在光柱的照耀下,出現了一條黑色的巨蟒。
雲椋:“……”
即使四周的燈火湮滅,即使所隔距離甚遠,以他良好的視力,還是不難發現那條巨蟒的真實身份。
一瞬間,他的腦海裡轉過許多念頭:怪不得每次他說起巨蟒時,藺哥的神情總是那麼古怪;怪不得他會許多次覺得他們相像;怪不得藺哥說要給他看自己的獸形時,仿佛下了很大決心的模樣……
但是現在好像不是追究這件事的時候,他快步靠近護欄,緊張地注視著正飛往高空的巨蟒。
即使他對黯夜出現背後的陰謀一無所知,但是聽了“侍官”的話,他也敏銳地察覺到了“侍官”對藺哥的針對。
他們在背地裡計劃什麼呢?還有,為什麼要說……光塔精神體是他的同族?
……
藺乘斯在飛往高空的過程中,越發熟練對黑翼的使用——在此之前,對於進化後身體上多出的這兩個部位,他還不曾深入了解過。
在進化前,他原本以為進化是一個艱難痛苦的過程,但不知是不是因為能量充足,那七天,他竟然是全靠進食和睡眠度過的。
七天後,他的身上便多了黑翼和尖角,無聲無息,他也沒有多少認同感和真實感。
再加上要按計劃與少年一同旅行,他更沒來得及適應它們,便踏上了飛船。
現在倒是有了使用它們的機會。
藺乘斯距離那群黯夜越來越近,承受的壓力也在成倍增加,腦海中有一處發出了尖銳的刺痛,那是他的精神域曾經受損的地方。
他恍惚了一瞬,隨即晃了晃腦袋,開始感應精神力場最為強大的位置。
天空中的精神力場在他腦海中具現化成網絡,隨著一圈圈蕩開的波紋,他沒花多長時間,便鎖定了源頭的位置。
在東南方……
腦海中的疼痛越發劇烈,他向著東南方飛去。
很快,他便找到了精神力場擴散的核心,然而那裡被層層黯夜所掩護著,藺乘斯沒有武器,隻好一次次用軀體衝散它們。
終於,在他的不懈努力下,黯夜群出現了一條不大的裂隙,藺乘斯強忍著頭痛看過去,發現那條裂隙中一閃而過的銀白色——飛行器?
他不確定,因為他的視線也有些模糊了,隻能用尾巴一次次甩向那條裂隙。
他不知道自己的攻擊是否奏效,他的意識仿佛也變得有些模糊,隻是軀體仍重複著機械性的動作:一下,兩下,三下……
許久之後,他終於捕捉到“哢嚓”一聲,仿佛是機體裂開一樣的聲音。
希望不是他的幻覺。
這麼想著,巨蟒的黑翼無力地散開,龐大的身軀猶如流星一般從空中墜落——
“藺哥——”
是錯覺嗎?他好像聽到了少年呼喚的聲音?
然後很快,那聲音變得稚嫩許多,他輕聲叫道——“阿克琉斯?”
……
柳聞之守在診療室外,焦躁地走來走去,醫生打開門走出來,說道:“情況很不理想,他的精神域二次受損,且受損麵積超過百分之五十,如果得不到迅速有效的治療,他的精神域會進一步潰敗。”
“什麼?”柳聞之忍不住叫道,“我隻知道黯夜會帶來精神汙染,可損害精神域?這不是它們能做到的吧?”
“具體原因我們仍在檢查。”醫生說道,“但是你也知道,精神領域本來就無比玄妙,我們對此的研究並不充分,或許是因為他之前精神域受損嚴重,即使經過修複,也留下了傷疤,所以這次無法負荷黯夜的精神汙染,導致精神域再次崩潰……”
柳聞之:“……”
他煩躁地抓了抓頭發,一旁的少年卻冷靜地問道:“那藺哥現在的情況,該如何治療?”
這裡是軍部的診療所。
雲椋之所以會出現在這裡,還是麥克爾發現了他,把他和藺乘斯一起帶到了這裡,沒多久,柳聞之和醫生也一起趕來了。
醫生看了他一眼,因他的冷靜而有些驚訝,卻還是說道:“目前為止,沒有很好的治療方案……”
柳聞之打斷他的話:“我記得你們之前提出了一項‘深潛計劃’?可以通過儀器,連接兩個光塔精神體的精神域,實現精神力反哺?”
“是這樣沒錯。”醫生為難道,“可這隻是理論計劃,沒有實驗證明它切實可行。而且,一旦精神域連接,可能一方所有想法、記憶……都會暴露在另一方麵前……”
醫生知道,以藺乘斯的身份,他的腦海中一定隱藏了很多機密情報。
“再說,‘深潛計劃’也具有一定的危險性,如果被一方不肯接納另一方的精神域,會對雙方的精神域都造成很大的損傷,藺先生經不起這樣的風險。”
柳聞之:“……”
在聽到這句話之前,他本想說“我來”,但聽到這句話,他卻是放棄了——他與藺乘斯還未建立起這樣的信賴。
他煩躁地打開智腦,又詢問麥克爾:“陛下還沒到嗎?”
麥克爾沮喪地搖了搖頭:“沒有。”
柳聞之越發煩躁:如果佩萊斯在這裡……佩萊斯一定可以的,他們是同胞兄弟,精神域同出一源,可他偏偏不在!
這時他聽到少年開口了:“我可以做一個測試嗎?”
所有人的目光看向他,雲椋繼續說道:“測試我是不是光塔精神體。”
這種危急時刻,柳聞之很想讓他不要添亂,但是對上少年沉靜的目光,他的話卻卡在了喉嚨裡。
這種測試相當簡單,醫生隻是抽了他一小管血,震蕩後,血液呈現出一種通透澄澈的金色。
他便下了結論:“毫無疑問,你是。”
雲椋注視著那管金色的血液,不知想了什麼,然後說道:“那個‘深潛計劃’,讓我來試試吧。”
“什麼?”柳聞之詫異地看向了他。
……
雲椋感覺身體仿佛在不停地下沉,不知落點,不知休止……
然而他又清晰地知道,真正下落的實際上是他的意識。
他現在所在的地方,是藺乘斯的精神域中。
沒有柳聞之擔憂的排斥和攻擊,精神域自然地接納了他,如水一般將他包圍。
雲椋仍在下落,許久許久,他的身體猛然一沉,原本的靜謐消失無蹤,他的耳邊響起了一種機器般的嗡嗡聲。
重新感受到肢體的束縛感,他的大腦還有些昏昏沉沉的,入目是一片空茫茫的白色,除了機器的嗡嗡聲,他還聽到有人的說話聲:“海因裡希大人為什麼那麼重視a111號?它也長得太醜了吧?活脫脫就是一隻小老鼠啊?”
“彆問這種啥問題,它可是罕見的一出聲就擁有軀體的光塔精神體,研究價值不可估量……”
雲椋費力地昂起頭,他現在的視力並不是很好,看不清說話人的長相,隻看到他們穿著一身白衣。
再低下頭,他的懷裡,正抱著一個四角墜著鈴鐺的紅色布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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