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點奇怪。
雲椋推了推布球, 他現在肢體相當弱小, 皮膚還未完全覆蓋上皮毛,是透著脆弱感的粉紅色,還可以看見其下細細的血管。
雲椋:“……”
怎麼說呢,剛才那人對他的評價並沒有錯,他現在的身體, 正是剛出生沒多久的熊貓幼崽,也是最像小老鼠的時期。
在他的推動下, 鈴鐺發出了輕微的響聲,遠遠站著的兩人循聲看了一眼,又不甚在意地彆過頭去。
雲椋抱著柔軟的布球, 回想起了之前發生的事。
巨蟒從天空墜落時, 他也看到了那一幕, 或者說, 他一直在關注著巨蟒的動向。
它墜落的速度相當快,如果落到地上,造成的衝擊力不談,它也會受到相當大的傷害。
不過幸好麥克爾及時派出機械智能操控的飛行器, 它們接住了下墜的巨蟒, 而藺乘斯在打開缺口之後,汙染程度減輕, 防衛隊頂著精神汙染繼續攻擊缺口。
巨蟒墜落時,天空中那濃厚的,黑幕一般的黯夜已經被撕裂開一個巨大的缺口, 夜明星的光芒從缺口處灑落,雪亮的光讓許多陷入恐懼的人得到了安慰。
而護衛隊的攻擊則讓裂口進一步擴大,在他離開時,局麵已經初步得到了控製。
在巨蟒墜落之後,他作為非護衛隊成員,本來是不可以接近傷員的,不過幸好當時麥克爾認出了他,帶他一起去了軍部。
……然後醫生診斷出了藺哥的病情。
實際上,在他提出讓他嘗試“深潛計劃”時,柳聞之是反對的。
對柳聞之來說,雲椋隻是一個不怎麼熟悉的,藺乘斯喜歡的對象。雖然他不會懷疑藺乘斯的眼光,但是要說多信任雲椋,那是不可能的。
而麥克爾則是態度遲疑,要說他多了解雲椋,那也是不可能的,隻是他知道藺乘斯對雲椋有多看重,或許藺乘斯的精神域並不會排斥少年。
可他並沒有決定權。
最後,挽救局麵的是姍姍來遲的佩萊斯。
雲椋還是第一次見到佩萊斯,他的眼睛是深沉的墨藍色,仿佛不見光的深海,唇角正緊緊抿著,一臉凝重地看向診療室。
柳聞之迎上去:“佩萊斯,你終於來了,現在阿克琉斯正躺在裡麵,能救他的隻有你了——”
焦急之下,他忘記了尊稱,但在場的人都沒有在意。
麥克爾沒有說話,既然佩萊斯到場,他也認同由對方進行“深潛計劃”更為保險一些。
但是他們都沒想到,佩萊斯沉默一瞬,竟然搖頭了。
他說:“我不能。”
柳聞之:“……”
“什麼?”他脫口而出。
今天這句話他仿佛已經重複了無數遍,他身心俱疲,已經沒有力氣再驚訝了。
“為什麼?”他輕聲問。
佩萊斯給出了理由:“這個國家現在還需要我。”
柳聞之不敢置信地看著他,像是重新認識了他似的:“好吧……好吧,是我想錯了,你現在,確實與以前不一樣了。”
麥克爾並不像柳聞之那麼震驚,他也不知道柳聞之為何那麼震驚,在他的觀念中,對帝國來說,身為陛下的佩萊斯……確實要比小太子重要得多。
空氣仿佛凝固住了,死一般的寂靜在眾人身周蔓延,這時雲椋開口了:“那麼,還是讓我來試一試吧。”
這是他第二次如此提議。
所有人都看向站在診療室門口的少年,看他蒼白的臉頰,看他堅定的神情,看他熠熠的黑眸。
佩萊斯扯動嘴角,露出一個笑容來:“是你啊。”
雲椋從他的笑容裡讀出了一種奇異的熟稔。
“這一天終於還是來了。”佩萊斯低聲說道。
他的聲音相當小,近乎呢喃,所以沒有人聽見。
然後他同意了雲椋的提議,以一種不容反駁的語氣。
柳聞之沒有再反對,或許是心灰意懶,又或許他知道,在佩萊斯拒絕之後,雲椋便成了唯一的希望。
於是,雲椋便來到了這裡,來到了藺乘斯的精神世界。
來到這裡之前,醫生叮囑他:“雲先生,您要做好心理準備,‘深潛計劃’至今仍不完備,您在殿下的精神域中會遭遇什麼,我們對此一無所知。或許您會進入殿下過往的一段記憶,又或許您會進入他的一段虛妄的幻想……這一切都是未知的。”
“那麼我能做什麼?”雲椋問道,“隻要待在他的精神域中就好嗎?”
“按理來說是這樣的。”醫生說道,“您的精神力會反哺給殿下,修複他的精神域,但是最好,您能找到精神域潰散的源頭。”
“源頭?”雲椋有些疑惑。
“是的。”醫生也有些為難,“二次受創後,殿下的精神域會變得十分脆弱,稍有不慎,像今天這樣的事可能會再次發生,所以,最好能夠找到他第一次受創的位置,將傷口完全修複。”
“您隻要找到它就好,然後我們會引導您用精神力將它修複。但這是精神域的最薄弱點,殿下會下意識將它隱藏起來,所以……”
所以他會努力找到它。
雲椋躺在柔軟的布料上,篤定地想。
他正在觀察自己所在的環境。
這個房間並不大,但也隻是相對來說。房間的三麵牆都由玻璃構成,像是一個觀察室。
一麵牆前正站著兩個身著白衣的人,他們的脖子上好像掛著一樣東西。可惜雲椋現在視力不好,無法看清。
而他自己,現在正躺在一個搖籃模樣的東西裡,待遇還算不錯,懷裡還抱著一樣玩具。
但這個布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