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邊靜玉在說服母親時就特意拿自己前途說事,道:“娘,兒子是讀書人,日後是要走科舉出仕的,一旦有了背信棄義的壞名聲,難免會叫人輕看一眼。所以,沈家這門親事,我們絕對不能退。”
“那……若是我們暗中給沈家一些銀子,幫他們疏通一下關係,然後暗示他們主動來退婚呢?”魯氏的腦子轉得很快,“對啊!就該讓他們主動來退婚!他們若是真的有心,就不該繼續帶累我兒了。”
見母親還是堅決要退婚,邊靜玉歎了一口氣,隻得說了實話,道:“娘,兒子不願意退婚。”
魯氏和宋氏都一臉吃驚地看著邊靜玉。魯氏直接問:“莫非你與沈家那位……”
邊靜玉哭笑不得地說:“娘,自我和沈二定親後,我何時與他私底下見過麵了?便是節禮,因著沈二的特殊情況,走的都是兩府公賬,我與他私下從未曾交換過什麼小物件。說句實話,我至今連他是高是矮是胖是瘦都不清楚。隻是,我既與他定親,如今他闔府遭難,我總不能就這樣丟下他不管了。”
魯氏的眼眶立時就紅了,道:“我兒就是心軟,千錯萬錯都是你父親的錯……”
滿府的人都知道,在兩個兒子中,安平伯雖不至於苛待邊靜玉,但明顯更重視前頭原配生下的嫡長子邊嘉玉。邊嘉玉每年的生辰之禮都辦得極為熱鬨,但到了邊靜玉生辰時,總是靜悄悄就過去了。
邊靜玉想了想,給了祖母一個眼神暗示。宋氏意會,立刻叫伺候的人全都退下去了,還叫心腹在門邊守著。邊靜玉這才壓低了聲音說:“我恐這次……沈伯父不是替一般人受過,而是替太子受過。”
宋氏心口猛跳。
邊靜玉緩緩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皇上自登基後,一年一小選,三年一大選,如今宮裡的娘娘不少,成年的皇子都有十一位了。這其中,太子排行第三,前頭兩位哥哥、底下幾位弟弟都對他的太子之位虎視眈眈。但就現在的局勢來說,太子之位還是穩的。這一次,也不知道是其他皇子於暗中謀劃陷害了太子,還是太子確實治下不嚴,總之太子門下有人打著太子的名義買官鬻爵。經查,此事證據確鑿。然而,皇上向來偏愛太子,連失察之罪這樣的罪名都舍不得安在太子的身上,於是就把沈侍郎推了出去,以便能草草了結此案。
“……我始終覺得,沈伯父這回是被冤枉的,皇上心裡有數,所以沈家未必沒有起複的可能。”邊靜玉冷靜地分析說,“經曆此事,太子也得記著沈家的好。他不能在明麵上看顧沈家,卻肯定要托彆人在暗中幫襯一二。正好我們與沈家結親,若是我們待沈家至誠,順嬪娘娘就能去皇後麵前賣個好了。”
順嬪是安平伯的妹妹,也就是邊靜玉的姑姑,還是宋氏的親生女兒。她於十年前入宮,如今膝下養著一名公主。她不算得寵,但因為生了公主,好歹有些臉麵。後宮裡有諸多派係,那宮牆內的事情比著尋常的內宅後院要亂上十倍百倍。順嬪娘娘選擇依附於皇後來生存,故需要偶爾為皇後排憂解。
太子在前朝落了把柄,皇後肯定要在後宅幫他描補一二。
太子若真坦然地把沈家當了替罪羊,任由他們落難而不理會,朝中的大臣難免有兔死狐悲之感。但太子又不能直接出麵照顧沈家,畢竟皇上金口玉言判了沈家的罪。他的照顧必須是不流於痕跡的。
這時候就需要底下的人幫太子分憂了。邊家和沈家有姻親關係,所以邊家在這種時刻站出來去照顧沈家是沒有任何問題的。若說邊家為太子分憂了,他們確實做了,所以順嬪也能借此去皇後麵前多得些臉麵;若說邊家沒有站到太子的陣營去,他們確實也沒有,他們隻是照顧了落難的準姻親而已。
宋氏聽懂了邊靜玉的意思。她想著深宮內的女兒,眼淚就情不自禁地湧出來了。安平伯這個做兄長的說實話是沒什麼出息的,平日裡根本不能幫襯順嬪什麼,反倒是邊靜玉這個做侄兒的還時刻念著娘娘在深宮裡的辛苦。她握住邊靜玉的手,說:“好孩子……好孩子……難為你凡事還能想著娘娘。”
魯氏忙拿出帕子幫宋氏擦眼淚。她的眉頭卻還微皺著。
“你心裡既然有了成算,你去做什麼,我總不會攔著你。”魯氏歎著氣說,“可你有沒有想過?沈家這些事,你父親是想不到這麼深的……他那人最是謹小慎微,若他想要幫你退親,我是攔不住他的。”
“娘,父親不會幫我退親的。”邊靜玉語氣肯定地說。他會在私底下稱呼魯氏為娘,而不是母親;卻一直恭恭敬敬地稱呼安平伯為父親。這本就是安平伯為次子籌謀來的親事,他是不會主動去退的。
想到安平伯,魯氏又惱上了三分:“他到底是什麼意思!難道我兒沒了嫡子,他臉上有光?”
邊靜玉語氣溫和地安慰魯氏,說:“娘,你不願意兒子娶個男子回來,難道沈家那邊就願意沈二娶個男子了嗎?您是一番慈母心腸,沈二的母親肯定也是如此。所以您不如等等,等上幾年,我們與沈家重新商議,說不定我與沈二順順利利就退親了。但是,不能是現在,現在絕對不是退親的好時機。”
魯氏若有所思,覺得兒子說得很有道理。她卻不知道,這門天定姻緣是不可能退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