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怡進府,因是正兒八經上門拜訪,所以首先要去向府中的老夫人請安。
從正門到老夫人住的榮豐堂,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邊嘉玉雖然給邊靜玉和沈怡製造了說話的機會,但其實一直細心注意著身後的動靜。見弟弟和便宜弟弟兩人很快就沒話說了,世子又重新放緩腳步,等到沈怡追上來後,他就開始和沈怡聊天。因為他們之前沒見過麵,所以聊的都是些社交話題。
邊靜玉在一旁默不作聲地擼著貓,連個眼神都沒往沈怡那邊飄去,耳朵卻一直豎在那裡。
快走到老夫人住的院子時,邊靜玉把懷裡的貓交給了寶來,讓寶來把貓抱去恒安院。邊靜玉習慣在長輩麵前做出一副嚴肅懂事的樣子了,就像是個老學究一樣。他是絕對不會當著長輩的麵擼貓的!
寶來小心翼翼地接過貓,像宮裡的太監伺候貴主子那樣,舉著貓回了恒安院。
雖然,被高舉的雄貓好像不是很高興。
下人們最會看眼色。今日沈怡上門,按說安平伯安排管家去門口迎他,這已經很給沈怡麵子了。誰料到安平伯能把世子都派了過去呢?這說明什麼?這說明,在安平伯府,彆管沈家是不是落魄了,大家都必須要敬重沈家的二公子!寶來本來就沒有要看輕沈怡的意思,現在對沈怡自然更加重視了。
所以,沈二公子送給少爺的貓,一定要被精心照顧。
榮豐堂內,老夫人宋氏和夫人魯氏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一邊朝門口張望。兩位夫人對於沈怡這個人其實都好奇得很。不多時,就見邊嘉玉領著一位年輕人走了進來,而邊靜玉落在最後頭。
看著峻拔如鬆的沈怡,魯氏隻覺得眼睛一亮。
沈怡恭恭敬敬地行了禮。老夫人忙叫起,打趣道:“昨日聽書時,聽得古時有男子極美,回回上街都有很多人朝他丟鮮花鮮果。若要把那些鮮花鮮果撿起來帶回去,得用上三輛板車。我那時心想,哪裡就至於這樣了。我們家的嘉兒、靜兒都是好人品,他們出門時,怎麼不見有人朝他們丟果子的?但今日見到沈小公子,我頓時就信了說書人的話了。沈小公子這樣的好人品,得用上四輛板車才好呢!”
其實,真要比較起來,邊靜玉並不比沈怡差幾分,隻不過就是一句玩笑而已。本朝民風不算特彆開放,但也不算特彆閉塞。女子們上街的機會還是很多的。老夫人開這樣的玩笑並沒有顯得很突兀。
屋子裡的人都被逗笑了。
老夫人又轉頭一臉嚴肅地囑咐魯氏說:“你馬上叫人準備好兩車果子,這兩車就算是我丟的了。”
魯氏拍手笑著說:“好啊,那兒媳也湊個熱鬨……嗯,我也準備個一車好了!”
沈怡本以為伯府裡的夫人們都會是那種非常正經嚴肅的性子,哪料到她們竟然如此平易近人?他求助似的看了邊嘉玉一眼,大哥卻落井下石地說:“我也準備個一車,半車算我的,半車算小弟的。”
好嘛,這下不光拿著沈怡的樣貌打趣,還拿著沈怡和邊靜玉的親事打趣了。
沈怡的耳尖紅得都快要滴血了。
邊靜玉低頭看著自己袖子上的紋路。啊,這個紋路真好看啊。
待到玩笑過後,老夫人這才正經問了沈怡家中如何,沈怡一一作答了。老夫人說了些關心的話,又寬慰沈怡說,世上沒有過不去的坎,沈怡也一一應了。老夫人沒有多留他,打發他去見了安平伯。
邊嘉玉和邊靜玉跟著起身,又領著沈怡去了安平伯住的順安院。
待他們離開後,魯氏繼續和宋氏說悄悄話。魯氏道:“沈家的家教真是沒得說,若靜兒是女兒身,這女婿就太叫我滿意了,真真是天作之合。”她挺喜歡沈怡,也有真心相待沈家的意思,但她把邊靜玉之前勸慰她時說的那一句“日後再籌謀退親”真的記在了心裡,總想著這門親事到最後肯定是不成的。
這是一位母親的心理。母親嘛,總希望自己孩子得到的東西都是天底下最好的。
不過,魯氏心裡自有算計。
她想,就算真退了親,那也是兩家人和和氣氣商量著退的,沈怡和邊靜玉再見麵時還是朋友。在魯氏心裡,邊靜玉自然是一等一的好,沈怡也不錯,他們就算做不成夫妻,也能繼續當個異姓兄弟。
安平伯在書房裡等著沈怡。
安平伯府祖上貴至公爵,曾煊赫過,雖這些年漸漸沒了權勢,但到底沒淪落到要靠典當來度日。因此,書房裡的擺設很不一般。牆上掛著名家的作品。但最顯眼處,卻隻掛著沈德源的一幅秋蘭圖。
沈怡一眼就認出了父親的作品。他想,父親和安平伯真乃至交好友啊,隻他這些年不能見外人,才會和安平伯府生疏了。這實在是有些可惜的。不然,他肯定能和邊靜玉在一處長大了。心裡雖這麼想著,他的眼神去不敢往邊靜玉那兒瞄去,隻作出了一副極為正派的樣子,對著安平伯行禮問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