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若有所思。
若把邊嘉玉說的話套用到幾位成年的皇子身上,似乎是說得通的。遠小人,親兄弟,外有忠臣提點,內有賢妻幫襯,兄弟關係自然就能處好了。確切地說,皇上此時一廂情願地以為,隻要他們這麼做了,他們的關係就能得到改善。邊嘉玉這話避重就輕地把家長在兄弟關係中的重大作用略過去了。
其實,皇子們彼此間的關係好不好,拋開他們個人的品性不提,皇上的引導才是重中之重。
沈怡心中驚疑不定。大哥真的沒有猜出皇上的身份嗎?
溫閣老則若有所思地看著邊嘉玉。他不知這年輕人是誤打誤撞,還是真心實意,但他真是太會說話了。皇子們關係不好,明明是因為利益衝突而早有間隙,卻被邊嘉玉說成了是缺乏溝通才會漸行漸遠,仿佛他們隻要好好溝通一回,各種間隙就不存在了。皇上作為家長,自然更喜歡聽到這樣的話。
偏偏邊嘉玉出的這個主意是有用的。
如果皇上把皇子們叫到跟前,叫他們好好溝通、除掉誤會,皇子們哪怕心裡都在罵娘,麵上肯定要做出一副“父皇真是英明,我們把話說開了,果然就除掉誤會了,以後能夠相親相愛了”的姿態來。
如此一來,朝中肯定能安穩一段時間,而皇上心裡會一直留著安平侯府兩兄弟親密無間的印象。嗬,能在皇上心裡留了痕跡,日後的路肯定要順暢很多。老狐狸似的溫閣老忍不住用手摸了下胡須。
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了不得啊。
邊嘉玉又和皇上聊了一會兒,聊到貢院的大門快開時,邊嘉玉起身告辭,隻說他要去貢院門口接弟弟了。顯武帝並沒有強留他,道:“你弟弟既然如你說的這般優秀,前程自然不會差了,快去吧。”
這可是金口玉言!
邊嘉玉隻當普通的吉利話聽了,道:“謝老先生吉言。”
他領著沈怡離了雅座,出了狀元樓,走到貢院門口,扶著安平侯府的馬車。因這馬車是預備來接邊靜玉用的,而邊靜玉在考場中待了幾天,整個人肯定疲憊不堪,所以馬車的車廂做得極為寬大,裡麵布置得非常舒服。邊嘉玉扶著馬車的車廂,用車廂擋住自己,忽然說:“沈、沈怡,快扶著我些。”
沈怡連忙扶住了邊嘉玉的胳膊。
邊嘉玉把整個人的重量都壓在了沈怡身上,道:“腿、腿軟。”
沈怡頓時什麼都明白了,壓低了聲音附在邊嘉玉耳邊悄聲問:“你知道平老爺的身份了?”
邊嘉玉點了點頭。他竟然碰上了微服私訪的皇帝,這是怎樣的運氣!不過,他其實是不應該知道皇上身份的,但他又確實猜出了皇上的身份,所以這是一個多麼難得的機會!這樣的機會,一輩子就這麼一次。邊嘉玉覺得自己一定要抓住這個機會做點什麼,比如幫弟弟說些好話,不然就太可惜了。
對著皇上演戲,要問邊嘉玉怕不怕,他肯定是怕的!
但是,作為一個兄長,他完美地控製住了整個場麵,順利地對皇上安利了自己的弟弟。
邊嘉玉這會兒又覺出後怕來了,整個人軟得像是麵條一樣。
沈怡說:“大哥果然聽懂我的暗示了。”
“自然是聽懂了的。”邊嘉玉虛弱地說。
褚老頭是誰?是他們安平侯府曾經的大管家。既然沈怡說了那人和褚老頭一樣,那麼沈怡認識的那個人就應該是某位大人物身邊的大管家了。而沈怡現在是有爵位的,他可不是隨隨便便的一個平民百姓,即便是王爺身邊的管家,那也隻是個管家而已,他有什麼資格能讓沈怡去拜見他?理應那管家過來拜見沈怡才對。所以,那管家必定是宮裡的管家。宮來出來的人都小心翼翼,不願意表明身份。
邊嘉玉覺得自己這樣的推斷非常正確,也就是說,他覺得要見沈怡的人裡頭有一位是大內總管。
到底誰是大內總管?溫閣老站著,平老爺坐著,肯定是平老爺身份更高。但平老爺姓的是平啊,皇上的外祖家就姓平。大內總管敢自稱姓平嗎?必然是不敢的。所以,邊嘉玉大膽猜測,溫閣老才是大內總管。而能讓大內總管恭敬伺候的平老爺還能是誰呢?必定就是皇上了!邊嘉玉就是這麼機智。
邊嘉玉羨慕地說:“不知道那位大內總管的假胡子是怎麼弄的,看上去可真逼真啊!”
沈怡:“……”
邊嘉玉又說:“你也看到了吧?就像是真胡子一樣哎!”他整個人還軟趴趴的,全身重量都壓在了沈怡的身上,可見並沒有緩過勁來,不過這並不耽誤他對著沈怡調侃“大內總管”的神奇的“假”胡子。
沈怡忍了忍,沒能忍住,語氣飄忽地問:“你說的誰?”
“就是那個給我倒茶的……嘖,我這輩子竟然還能喝到大內總管倒的茶。”邊嘉玉有些暈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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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你是我見過的求生欲最強的人。”沈怡真心實意地說。
要不然,邊嘉玉還真沒法在不斷作死的人生中長命百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