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靜玉忽然問:“你呢?”
“我什麼?”沈怡被問得有些莫名其妙。
邊靜玉輕輕地笑了起來,好像在嘲笑沈怡問了個傻問題,說:“你有什麼想吃的嗎?”說著,他就開始報寶坪鎮這邊比較好吃的東西了。他們這兒確實貧窮,但山裡有很多東西是大城市裡的人吃不到的,比如說用最新鮮的山楂做的蜜糖山楂。大多數家長都覺得蜜糖山楂費糖,其實家裡做得也不多,但味道確實不錯。哦,他們這邊還盛產板栗和小核桃。如果沈怡喜歡吃,那邊靜玉就給沈怡寄過去。
掛了電話後,沈怡捧著臉蹲在電話機前對著電話機傻樂。
沈承安一邊覺得自己兒子果真傻透了,一邊又覺得兒子臉上的表情有些眼熟。等他洗澡前打開大衣櫃,看到衣櫃中間那一排裝著袖扣、領帶夾等配件的抽屜時,他終於想起來了,沈怡臉上的表情簡直和他上次對著鏡子試領帶夾時的表情一模一樣。而那領帶夾是毛安妮從外地回來時給他帶的禮物。
邊靜玉回到裁縫店時,賀桂花正忙得熱火朝天,邊愛國則去鄉下幫彆人做活了。自從在鎮上開了店,找邊愛國乾活的人也越來越多了。邊愛國以前隻是幫治壽村附近村子裡的人乾活,偶爾因為某村的人為某遙遠村裡的女婿介紹了他,他才能去遠一點的地方找到活計。但現在他隨賀桂花住在鎮上,時間長了,大家都知道賀裁縫的丈夫也有好手藝,他們回到鄉下一宣傳,找邊愛國乾活的人就多了。
邊靜玉先找賀桂花說了買豬腿的事,賀桂花一邊踩著縫紉機,一邊頭也不抬地說:“年前生意多,我和你爸都已經忙不過來了……要不你回家找你爺商量吧,讓他想辦法在村裡幫你吆喝一聲。”隻靠治壽村,肯定湊不出二十隻豬腿,但村裡和村裡互有姻親關係,隻要邊家一吆喝,消息很快就能傳開。
“也行,這事就交給爺爺奶奶來辦吧,他們認識的人多,吆喝得開!”邊靜玉點著頭說,“二十隻豬腿不是小生意了,咱肯定不能幫小怡家貼錢。小怡說把錢給我們彙過來。我就按照市場價報了價格。”
“報貴了。”賀桂花不假思索地說,“雖然咱私底下賣肉買肉不用票,按說價格上應該高一點,但正因為這樣賣肉是有危險的,而一般人也不舍得買很多肉吃,價格反倒是要更便宜點。你按市價給彆人報,肯定報貴了。”普通的老百姓哪裡懂得做生意啊,不過是為了生存偷偷賺點錢,價格上就糊塗了。
這肉要是能背到城市裡去,保證比市價貴出好多!
邊靜玉笑著說:“媽,多了的錢就是咱們家賺的。”
“這怎麼行!你怎麼能占朋友的便宜呢?”賀桂花停下了腳上的動作,抬頭看向邊靜玉。
邊靜玉對著賀桂花分析了起來:“媽,就算跟著市價走,這也比他們在城裡買肉便宜很多。他們不虧的。而我們家既然幫了他們的忙,從中賺點辛苦費也是應有之義。”上次寄去京城的豬腿是從距離治壽村三十裡外的一個村子裡買到的,是邊愛國親自去那個村子裡背回來的,背個豬腿走三十裡路,這累不累?要是這次的二十隻豬腿都是這樣一一背回來的,那麼邊家從中賺點辛苦費,完全說得過去。
但賀桂花不會這麼想。在她和她這一輩的人看來,勞力是最不值錢的,背個豬腿算得了什麼!
“媽,難道彆人拿了自家的布過來叫你幫忙做成衣服,因為布是他自己的,你就不收錢了嗎?”邊靜玉努力地幫賀桂花轉變觀念,“怎麼可能?你總要收個功夫錢的。幫小怡家收豬腿也是一個道理,咱家肯定要費不少的功夫,也該收個功夫錢。”他們全家不忙上十天半個月的,根本湊不齊沈怡要的貨。
“可你和小怡是朋友啊,他還對你這麼好!”賀桂花說。
“他家長輩都很通情達理,要是咱們不收辛苦費,他們日後就不好意思麻煩我們了。”邊靜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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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晚上,邊靜玉做了一個夢。
毛春妹一手叉腰,一手指著蔣旺男,像個茶壺一樣地噴著唾沫,趾高氣揚地說:“彆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這個家是在我手上立起來的,你好意思拿著我的東西去補貼娘家?你的臉皮就這麼厚?”
罵著罵著,挨罵的人變成了邊靜玉自己,而罵人的也由毛春妹變成了一個麵目模糊的女人。那人指著邊靜玉的鼻子說:“你更好,小小年紀就勾搭上了怡娘,哄著怡娘拿我家的東西填補你自己家。”
邊靜玉嚇醒了。他麵無表情地坐了起來。果然孟母三遷是有道理的,他聽多了鄉下婆婆罵兒媳婦的話,竟然一不小心做了這麼可怕的一個夢!這夢不僅毫無道理,還毀了那位可敬的毛女士的形象。
“閉腦吧!”邊靜玉對自己說。腦洞大起來,真是連自己都覺得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