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邊靜玉那邊的信息非常閉塞,沈怡靈機一動,去求了毛女士一件事。
沒過兩個月,寶坪鎮上的圖書館就獲得了一筆新的捐助款,他們按照捐款人毛女士的要求以圖書館的名義訂閱了國家某些重要的報紙和雜誌,雖然因為地方偏遠,每期刊物被送到寶坪鎮時都晚了幾天,但到底為邊靜玉和寶坪鎮的人打開了一扇了解外界的大門,讓他們聽到了更多屬於外界的聲音。
邊靜玉對此當然是不能更滿意了。
接下來的日子依然過得很充實,沈怡本來隻想好好享受童年——他所謂的享受就是指不操心家事國事,隻管自己好好讀書,努力學習新知識新思想——可南陽果一事卻讓他不想再置之度外了,正好沈承平也重新評估了他的能力,因此他在學習之餘,會經常被沈承平帶著去公司、去友人家裡走動。
沈怡很快注意到了華國在經紀發展中麵臨的更多問題。
他曾經站在國家的巔峰,雖然那時是封建社會,而現在是新社會,但他擁有的眼界不會消失,曾經閱曆也能為現在的他所用。毫不客氣地說,彆人都在摸著石頭過河,沈怡卻已經在激流中幾進幾出了。而且,正因為他不是那些需要考慮很多並不得不作出取舍的領導人,他看待問題時就能更客觀。
“大伯,這是建國後每隔五年的鐵路裡程增長率和絕對增長量,而這是建國後每隔五年的全國總發電量的增長比率。我還整理了水利方麵的數據,不過隻看這兩項也能夠看出一些問題來了。”沈怡將寫滿了數字的兩張紙放到了沈承平麵前,“五十年代的數據可以不看,因為那時我們作為一個農業國獲得了蘇聯的援助,工業方麵提升很快。後麵的這些數據才能體現我們國家的發展。你看,近五年的數據竟然是最低的。可見,我們現在的繁榮建立在舍棄一部分對長期發展的積累的政策之上。這很危險。”
進入八十年代後,經濟越來越繁榮了,百姓手裡的錢越來越多了,人們的生活水平越來越好了,好像一切都在朝著一個美好的方向發展。可是,沈怡手裡的數據卻證明了,之所以會有這樣的繁榮景象,有一部分原因在於國家把用來修鐵路、修電廠的資源拿來生產日用品了。百姓對消費的需求增加了,國家的生產潛力卻被壓縮了,這遲早是要出問題的!畢竟,生產力的發展才是社會進步的動力!
領導人都有自己的智囊團,他們應該也知道這樣的決策存在不小的弊端,他們或許有不得不這樣做的原因。但是,生產力的發展是耽誤不起的!現在落後一步,未來就要落後無數步!國內的經濟結構存在弊端,國外的勢力又在虎視眈眈,如果人人都沉迷於當下這種繁榮的景象中,那麼華國危矣!
沈怡卻無法做什麼。他把數據交給了沈承平,但沈承平也不能確保他可以做什麼。
“我得好好想想……”沈承平隻能對沈怡如此說。
“我去整理更多的資料……西方有很多國家比我們更早地走在了發展的路上,雖然我們和他們的國體、政體不一樣,但他們的發展史也能為我們所借鑒。有些明知道是錯誤的路,還是不要走比較好。”
沈承平摸了摸沈怡的頭,說:“這麼重要的事情怎麼能放在你一個人的肩膀上……這樣吧,我出資建一個研究團隊。”在他看來,沈怡能整理出這些資料就已經很厲害了,自家孩子再妖孽也不會治國啊。專業的事還是讓專業的人來做。雖然人才難得,但他作為一個愛國人士,不可能明知道國家發展中麵臨的問題卻依然無動於衷。
哪怕在時代的巨輪麵前,他們的力量很有限,但他們不能什麼都不做。
與此同時,困在寶坪鎮上的邊靜玉也注意到了這個國家在發展中出現的亂象,而他的注意點在文化方麵。正如某位領導人說的那樣,打開窗戶,新鮮空氣會進來,蒼蠅也會飛進來。改革開放初期,華國還處在貧窮之中,當人們打開國門見到了國外的繁榮,有人在震撼後發出了華國崩潰論的聲音。
這種聲音延續至今。
國內有一些思想文化精英主動彎下了自己的脊梁,他們在文化上徹底沒有自信了。他們覺得外麵的月亮比華國圓,認為隻有西方文化才能救華國。當初,江波記者在人民日報上發表的那篇引用了邊靜玉文章的評文就是在抨擊這種現象。然而,這樣深信西方民主和自由的思想文化精英還是越來越多了。
不過,現在高喊華國崩潰論的人雖然越來越多,但總體基數還是少的。
邊靜玉作為一個重生的古人,思想卻不狹隘,他一直是個變革者。事實上他了很多西方的經典書籍,覺得西方有很多思想都非常先進,他非常讚同民主和自由。但是,讚同並追求民主自由與隻披著民主自由的皮而高喊華國崩潰論是有本質區彆的。
“盲目的自大不可取,盲目的自卑同樣叫人……鄙夷。”邊靜玉自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