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一天開始,醫生發現夏衾願意配合治療了。
不是以前那種假裝願意,實則問答的時候你說東他回西,又皮又讓你無可奈何。他在某一個下午似乎放下了所有的情緒,連靈魂都輕盈了。
夏衾的好轉讓所有人都看到了渺茫的希望。
他主動和醫生談起自己心情的那個下午,夏妍站在門口捂著嘴悄悄地哭,蔣權遠遠地站著,想上來抱一下妻子,最後也隻是歎了口氣。
夏衾開始願意打一些遊戲,像是要把之前忘記的愛好給重拾起來。他其實更願意做兩張卷子,但夏妍不知道從哪兒來的歪理,覺得他剛好,不能過度使用腦子。
唯一讓她感到憂心的是,夏衾依舊不怎麼愛吃飯。
以前的不愛吃飯,是不吃主食,但愛吃垃圾食品,偶爾還會啃一點零食。
現在則是對吃的沒什麼興趣,也沒有食欲。蔣權找了很多五星級廚子精心烹飪的一日三餐,夏衾往往隻動兩下筷子,便放下了。
他雖然在好轉,可大部分時間還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再一次潦草的吃了兩口就爬上床之後,閆曼拽住了夏妍,將她拉到一邊去:“阿姨,要不我給衾寶做幾次飯?醫生同意不?”
上次,閆曼幫著夏衾偷偷跑出醫院,導致他暈厥在路邊,姑娘的心裡一直過意不去。
這會兒,十分想要在夏妍麵前好好挽回一波自己的形象。
“小衾會吃嗎?”夏妍擔心:“怕他不吃,又麻煩了你。”
“不試試怎麼知道。”閆曼眼神躲閃:“我,我做飯還挺好吃的,阿姨,你就讓我試一次吧。”
夏妍憂心忡忡的點頭。
死馬當活馬醫吧。
閆曼於是接過五星級大廚的重任,在第二天的時候給夏衾帶飯。
她把飯菜放在桌上時,夏衾愣了下:“這是什麼?”
“飯和菜。”閆曼實話實說。
夏衾:“……”他也不至於病到糊塗的不認識飯菜吧。
“我知道。”夏衾開口:“為什麼是你帶過來?”
“哦哦。”閆曼解釋:“哎呀最近心血來潮照著小紅書學了會兒做飯,看你每天吃的比貓都少,瘦多少了都。”
說完,姑娘真情實感的補充一句:“你說我怎麼得不上你這個病呢?”
“彆胡扯。”夏衾阻止她說瞎話。
“那衾少,您看在小的忙活了一上午的份上,多少賞臉吃兩口唄?”閆曼極力勸他。
她就算不說,夏衾也會吃的。
他又不是真的鬨絕食,況且他確實很珍惜自己為數不多的朋友。
閆曼自己做的,夏衾沒有不吃的道理。
他強迫自己坐在桌前,舀了一勺粥。
想著這女人從小到大都沒下過廚,第一次做飯,味道災難的可想而知。
夏衾拿出喝中藥的態度,儼然的用毒死自己的決心,喂了一勺給自
己。
結果……還不錯?
他露出了意外的神情。
“怎麼樣?”閆曼緊張的看著他。
“……挺好的。??[]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夏衾又舀了一勺。
“這是你做的?”夏衾懷疑她是跑去什麼店裡打包的了。
“當、當然啊!哈哈,當然是我做的!我都說了我現學的啊!”閆曼提高了聲音:“是不是,你就說姐們是不是有點廚藝天賦在身上的?”
夏衾吃人嘴短,隻好點頭。
但不可否認的是,閆曼做的真的挺好吃的,而且味道也很熟悉。
隻是夏衾的腦子亂亂的,沒嘗出個所以然,一不留神,粥碗就見了底。
當天晚上,夏妍親自到醫院裡麵來感謝了閆曼。
閆曼受之有愧,硬著頭皮附和了兩聲之後就逃之夭夭。
到了醫院門口,她才摸出手機對著聊天框發了條消息:[吃了吃了,都吃完了(大拇指點讚)]
半晌,對麵回了一個:[嗯]
閆曼猶豫了一下又發:[那你延遲出國的話會不會影響……]
“噠噠噠”,她最後還是刪了這句話。
夏衾又往前走了一步。
有了閆曼每天的投喂,夏衾瘦的單薄的身體終於長了點肉。
兩個月後,入夏,醫生為他做了最後一次檢查,舒緩了一口氣:“可以出院了。回到家好好休息,藥還是得再吃一個月才能停。停了之後觀察一下,如果沒問題的話就可以回到學校了。”
出院當天,是個久違的晴朗天氣。
夏衾在家裡沒有休息多久就停藥了,觀察一段時間之後也沒有不良反應。一周之後,他重返了學校。
走在清華園內,明明隻是休學了半年,他卻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就如同這半年,死了又活過來了一次一般。
返校時,已經是下學期的末尾。
他這半年雖然沒有完全離開教材,可重新翻閱書籍的時候,夏衾落下的那些功課並不是一天兩天能追上的。
在這個“學神”已經不再是光環的校園裡,他比之前更加努力的讀書,幾乎犧牲了所有的睡眠時間用來學習。
閆曼偶爾會給他發消息,如果沒有及時回複,那一定就是在圖書館,手機靜音了。
——出院之後,夏衾換了一部新的手機。
舊得那部摔碎的不能用了,他沒扔。
連帶著一些零零碎碎的小物件,電梯卡、鑰匙扣,一並扔到了抽屜的最深處。
期末的時候,夏衾正常參加考試。
成績在一周之後出來,功夫不負有心人,一個月的惡補,他終於從中下遊再次殺回全係前三。
閆曼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驚的下巴都要掉下來了。
這姑娘的沉默可能有一個世紀那麼長,看他的眼神不像是看人類,像是看智能AI,閆曼感慨道:“寶貝,難道、莫非你真的是什麼古希臘掌管考試的
神?”
夏衾:“……?”
她已經快嚇死了。
這tm可是清華大學啊!!!
夏衾恢複的這段時間裡,家裡也發生了很多大事。
第一件事,夏妍決定跟蔣權離婚了。
走到這一步,夏衾和蔣權都不意外,尤其是蔣權。他在夏衾住院的那段時間內,就惶惶的意識到自己妻子的疏遠。
或許更遠,在他震怒之下失去理智砸壞那個花瓶開始。
他維係的這段婚姻和花瓶一同葬送了,摔在地上碎成了無數片。
哪怕他花了數個月的時間去挽回維護,粘好了所有的碎片,但裂痕是存在的。
夏妍的態度前所未有的堅決,蔣權徒勞的用竹籃一遍一遍的打水。
拉鋸戰維持到同年的下半年,蔣權苦苦哀求之後無果,隻好給這段婚姻畫上了句號。
夏妍對他說:“我接受不了,也原諒不了我自己。蔣知時幾年後出獄,還會叫我一聲媽。”
夏妍疲憊極了:“你和你兒子,要什麼沒有……放過我們母子吧。”
蔣權隻能沉默以對。
他再怎麼割席,他和蔣知時也是親生父子,他辯無可辯。
年底,兩人去民政局領了離婚證。
離婚時,她有夏衾這個兒子,法院把蔣昕蘿判給了蔣權,但是她擁有隨時可以探視的權利。
夏妍很快就搬出了蔣家的那套彆墅,她采辦的那些繁複的家具和裝飾一件都沒有帶走。
就像來的時候一樣,走的時候,她也隻是拎著一個行李箱。
夏衾在門口等她,上車時,他說了句:“其實你不用和他離婚。如果你是覺得欠我的,想補償我,不用做到這個地步。”
“誰補償你?”夏妍掐了下他的臉:“你是我兒子,我現在靠不住男人了,想來投靠你了,你是嫌我老了,不想跟媽媽一起住是不是?”
夏衾愣住,半晌,才低聲道:“……我沒有。”
計程車緩緩駛出這片富人的彆墅區,夏衾偏過頭問她:“你以後還會結婚嗎?”
夏妍憔悴過,但絕沒有醜過。
她依然有一張風華絕代的臉,美的讓男人心醉,再找個結婚對象對她而言並不算難事。
“不找了,老了,愛不動了。”夏妍道:“以後就咱們母子倆過著。”
夏衾點點頭,他覺得自己應該感到高興,畢竟很長的一段時間內,他都在期待夏妍說出這句話。
可等到這一幕真的發生時,夏衾似乎又比想象中的冷靜。
大概是他長大了,對母愛的渴望沒有年少時那麼強烈。
亦或者是,有人在這段時間,用更熱烈的愛,填補了他荒蕪的內心。
夏妍最後在夏衾學校附近租了一套房子,三室兩廳的平層,配套設施都很好。
之所以沒有買,是因為北京的房價太可怕,真不是人人都能豪擲千金買得起的。
選在附近,也隻是擔心夏衾的病情複發。
好在他的情緒很穩定,出院停藥之後,正常的讓人壓根看不出,他曾經經曆過多嚴重的心理創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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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春的時候,夏妍被壓了半年的那部電影上映了——就是之前她挑了衣服走紅毯的那部。
因為一個心知肚明的原因,被惡意的壓了壓時間,如今問題解決了,自然又重新出現在院線裡。
爽文裡麵那種頂流影後息影多年,複出的第一部片就大爆的劇情並沒有發生在夏妍頭上。
現實就是現實,不僅沒有大爆,還撲的悄無聲息,最後加起來八十萬票房都沒有。
夏妍到沒覺得有什麼丟人,她再爛的人生也經曆過了,撲街對她而言真是灑灑水的小挫折。
倒是夏衾有些不服氣,上映之後不僅自己買了票看,還讓閆曼去買了票,算是貢獻了兩張票房。
他這個卷王事業批的性格,也不知道從哪兒遺傳來的。
這次複出失敗之後,其實也有導演給夏妍打電話,邀請她來參與電影的拍攝,放話女主角隨便她挑。
夏妍一開始還會接上電話,鄭重拒絕,後來電話都不接了,直接掛斷。
她有時任性,但脾氣沒有差到這個程度,因此夏衾留心了幾次。
有一回夏妍去廚房洗水果的時候,她手機裡發來了陌生的短信。
依然是邀請她拍電影,卻不是什麼正經的電影,粗略一翻劇本,是個三級片。
她像一朵美麗但無人照看的花,離開了蔣權的庇佑,男人們重新讓目光凝視她,並開始企圖攀折她。
夏衾終於意識到她為什麼不再接電話,為什麼每次都是秒掛。
簡而言之,他氣炸了。
夏妍還有心情和他開玩笑,說是好事呀,說他不像以前那麼死氣沉沉不愛說話了。
會生氣,說明有情緒了,也是好事的,夏妍喃喃重複。
夏衾也是在這個時候忽然反應過來,他已經這樣渾渾噩噩的過了快一年。
那些看似努力的往前走——返校,學習,生活,實際上不過是原地打轉。
夏妍為了他和蔣權離婚了,但是他並沒有成長到可以為她遮風擋雨的程度。
夏衾猛地發現,他二十歲了,不小了。
在這個所有人都在往前跑的年紀,他不能再駐足不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