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府地處江南,全國絲織品都是由江南出產,這裡織戶眾多,有大的商鋪,也有小的作坊,張嫣則屬於小織戶,她有一台提花機,能夠自己在家中接活,生意好時一個月還曾經賺過二兩,去年因為水患,才掙了七兩,今年行情還不錯,十兩銀子儘夠了。
但是掙是掙這些,可用就不止了,張嫣怕冷,冬日已經為自己定了大棉襖,棉絮也備了好幾穿,床上堆的滿滿當當的。
一般早上,她都是天大亮了,才緩緩起來,張年正拿著燒餅在吃,這小少年這次考的並不太好,神情有幾分落寞。
“年哥兒,好容易休沐,今日姐姐帶你去街上買些好吃的,如何?”
張年搖頭:“不了,姐姐,我這不吃著燒餅嗎?裡邊都是肉呢。”
“燒餅有什麼,街上好吃的更多哩,難得你休沐一天,在家裡待著豈不是辜負了。”
好說歹說把張年拉了出來,這孩子懂事,知道因為他讀書家裡已經花了不少銀兩了,故而不敢花錢,但在張嫣的強烈要求下,他才拿了一盒點心和一盒牙粉。
聽說仙鶴書院的學生大多都是用的這種牙粉,但是不便宜,一百文也不過一小盒,平素張年都是用楊柳枝擦牙,可想起同窗們都用的牙粉,姐姐又真的讓他選一樣,他便要了。
“姐,讓你破費了。”想起自己也能帶牙粉去學裡,他就高興。
張嫣笑道:“說什麼破費,走,咱們去書肆。”
這就是意外之喜了,書肆可不是誰都進的去,書本昂貴,似張年所用之書很多還是張徽少時讀過的,有的已經殘缺了,先頭家中供他讀書已經是耗儘全力,還要還外債,去年還是張嫣買了一本書給他,幾乎花了二兩銀子,差不多她要掙三個月的銀錢。
但是她也知道家中改變境遇的唯一辦法就是讀書,當年如果張徽能夠讀出去,張家絕對不是這種境遇。
一進去書店這孩子就出不來了,鑽到那裡拿起一本津津有味的翻了起來,一旁還有不少窮士子們正在高談闊論。
一人道:“如今皇帝年少,雖說成了親,但是內閣輔政,也不知何時才親政呢
?”
“不是還有康王在嗎?那可是先皇的親弟弟?”
有那知道內情的神神秘秘的笑道,“他怕是自顧不暇呢,去過京城的都知道,他們家連世子都尚未選定,一團亂麻呢。”
張嫣拉了拉弟弟張年,悄悄道:“這樣的話你莫參與,莫圖一時嘴快。”
張年暗自點頭,連忙選定一本書,張嫣付了二兩銀子,默默的拿走了。
她尚且不知道她的命運日後會和今日談論之事有莫大的關係。
還有一個月就要過中秋了,因為前些日子用了三兩,張嫣遂開始織布,和莊氏隻會一些簡單的織布法不同,莊氏主要是做些土布賣,往往好幾匹才幾百文,更多的時候她有空便出去做工。
張嫣靠著提花機掙錢,逢年過節能賣的更多,是她的好日子到了,怎麼能不做事呢?
她穿越前就是個普通人,不過是因為學曆出眾些,加上能夠堅持,做了高管,但是在古代,一切都是從頭開始,她七八歲就要為了家中生計忙碌,提花織布之法還是她向一位老繡娘討出來的,為了學到這門手藝,把平素自己織普通布的錢攢下來全部用來送禮了,不管怎麼說,總算有一個謀生的技能了。
下午飯吃的是她今日買回來的豬頭肉,張徽喝了點小酒,看著張嫣,不免感歎:“你和你小姑生的很像,都怪我,當初你二叔年紀小,打小身體又不好,我隻顧看著他,導致你小姑姑不見了都不知道,這麼多年了,也不知道她去哪兒了?”
小時候聽祖父母念叨過這個小姑說她聰明伶俐,生的又好看,關鍵是十分貼心,去人家家裡吃飯,但凡吃到好吃的,一口都不會吃,全部帶回來給爹娘吃。
儘管父親的嘴裡,不肯說小姑到底如何了,但十二歲的姑娘,忽然消失了,張嫣知道怕是不好,但看到張徽這般沮喪,於是安慰道:“爹,小姑吉人自有天相,肯定會好的。”
“希望如此吧。”
因為瘸腿,張徽前程全無,救過命的人反而倒打一耙,說是他讓那學生出去才遇到馬車,他從此心灰意冷,說幾句話便默默進房裡去。
很快莊氏也跟著進去,她著急道:“你這是怎麼了?我讓你去問問沈家人有無認識的
適齡男子,好歹你也替女兒操心啊,否則,明年可就十八歲了呀。”
“十八就十八歲,嫣兒不願意出去,咱們又有什麼法子?找不到好的人不嫁就是了,無非是跟官媒們塞點錢,到時候報個殘疾,也不必強製婚配。”張徽還不希望女兒這麼早嫁呢。
他的人生高開低走,年紀輕輕就是童生了,娶的莊氏年輕貌美,還迅速有了一對聰慧的兒女,平素樂善好施,聞名於鄉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