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蘅哥兒?”
“外祖母,是我!”
她顫著伸出手來,摸到了他凹陷的臉頰,滿眼地憐愛。
“你怎麼迷路了?怎麼好些天了,都瘦了,才找到家門?”
她還以為,他隻是剛在外走失了幾日而已。
鄧如蘅叩頭在她腳邊。
從今日起,他會用畢生所學,為外祖母治好這舊疾!
“孫兒不該迷了路,孫兒今天找回家了,回到您身邊了!”
老祖母聞言又愛憐地笑了起來。
鄧如蘊和滕越跟在後麵進門的時候,聽見她老人家拉著剛剛回家的人,慢吞吞道。
“回來就好,快回家吃飯吧。”
鄧家晚間,擺了一場期待太久的家宴。
這頓飯從日頭西斜一直吃到夜幕四合。
直到天色都有些晚了,一家人還都圍在一起,鄧如蘊還讓秀娘燒了火爐烤了果茶,聽著外麵呼嘯的北風,就這麼圍著火爐吃茶說話。
倒是滕越聽著一陣陣更鼓聲響起,想著時候可能不早了。雖然鄧家的這場家宴,她沒把他趕到門外,但今晚,他是不好再逗留在她房中。
他看著她一家人,重逢欣喜地圍著火爐不肯離開,火光將每個人臉上都照成了紅堂堂的模樣。他亦替他們高興,但天晚了,他卻也不好打擾下去。
秀娘說起了笑話來,涓姨在旁若有所指地道了兩句,秀娘沒聽懂,長星倒是紅了臉。她與她哥哥相視一笑,玲琅倚在老祖母懷裡,也捂著小嘴竊竊笑了兩聲,連大福也叫了叫。
秀娘還問,“你們這是都怎麼了?”
她這一問,眾人全都笑鬨了起來,滕越便沒再打擾,起身輕聲出了門去,穿過小院,準備回家。
天上聚攏了一日的雲層,厚厚地似棉被,空氣中微有潮意,不知夜間會不會下雪。
滕越抬頭看了一眼,推開小院的院門,讓人牽了蒼駒來,要返回自己府邸了。
至於某個人,日子都好了起來,天長日久,他慢慢同她磨就是了。
他牽著蒼駒,轉身往巷口走去
倒是鄧家熱鬨的房中。
鄧如蘊忽覺身側似乎少了什麼人。
她轉身看了一遍,那最是挺拔的身形此刻竟從她身側不見了。
冬夜裡的風掛的門邊呼呼作響,鄧如蘊微怔,不禁向著門口的方向看去。
他是沒好打擾他們,獨自走了嗎?
她看著被風刮響的門頓了頓。
這時有人輕輕碰了碰她的胳膊,鄧如蘊看去,是哥哥。
哥哥什麼都沒說,隻是含笑地看著她,又向著門邊的方向,微微揚了下巴。
鄧如蘊頓了頓,可卻看到暖烘烘的火爐邊,家中人不知何時停下了笑鬨。
她向他們看去,他們目光落在她身上,臉上皆露出了點點的笑意來。
鄧如蘊隻覺臉上發熱。
但下一息,她騰然站起了身來,在他們的目光中,轉身推門,向外跑去
夜風裡不知何時,隱隱有了風雪的濕意。
她一路跑出房門,又跑出院門,她順著去往他府邸的方向看過去,隻見今夜無月的暗淡夜光中,有人獨自牽著馬,正向巷口走去。
巷口的一盞氣死風燈,影影綽綽地照在他與蒼駒的腳下,莫名地,竟然把他照得形單影隻。
鄧如蘊突然出了聲。
“滕越。”
男人牽馬走到巷口,正要轉身上馬回家。這一聲突然從他身後響起,他整個人都愣了愣。
他轉頭看去,看到鄧家小院門口,有人從微潤的夜風裡走上了前來。
她手裡挑著一盞昏黃的燈,光亮照在她腳下,照得她的裙擺隨著步子舞動起來,輕旋如風中黃蓮,她步步踏在燈影中,亦如踏在蓮上。
滕越一時間看住了眼。
蒼駒打了個響鼻他沒留意,巷口的氣死風燈與風打得咚咚作響,他也沒察覺,他隻看著夜風裡挑燈向他走來的人。
她步下輕穩,她越走越快。
直到走到他身前,她步履帶來的風,將巷子裡的風向都逆轉了過來。
而淡淡的草藥的香氣,從她袖邊漫到他鼻尖。
滕越莫名地心頭漏跳兩拍。
而她微微喘著,在此時開了口。
她抬頭向他看來。
“讓我做你的伯夫人吧。”
話音落地,滕越半身頓停。
“你、你再說一遍?”
他一錯不錯地向她看了過去。
她臉上小柳葉眉輕輕一挑,眉下眼眸之中又泛起狡黠的光,但狡黠之下並無虛言。
她再次開了口,聲音如清泉激石般清亮。
“糟糠之妻不下堂,滕越,我要做你的伯夫人,你肯嗎?”
話音落地的一瞬間,鄧如蘊突然被人高高地抱了起來。
她已提前有所預料,急急忙忙將燈籠放落在地上。
但她整個人卻被男人高高地抱到了半空上。
鄧如蘊不由地摟住他的脖頸,向他肩頭急急靠去。
“真的?真的?你說真的?!”
他幾至狂喜,鄧如蘊能明晰地察覺到他的心跳,都要跳出了胸膛來。
可她已經說了兩遍,他還要她說幾遍才肯信。
這會她被他抱得那麼高,若不靠他完全穩不住身形,她隻道。
“你若不信,那還不趕緊把我放下來?”
但把她放下,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事了。
他忽的將她舉到了更高,將她直接抱坐在了蒼駒之上。
下一息,男人自她身後騰然翻身上馬。
燈影之中,他倏然攬著她揚鞭打馬直奔自家府裡而去。
鄧如蘊隻是來跟他說,她勉強可以做他這個伯夫人。
可誰料這人,竟然直直將她掠走了去!
這一幕似曾相識。
而鄧如蘊小小地叫著拍著他,他也不肯再聽。
“這話是你親口說的,絕不能再反悔!”
鄧如蘊沒反悔,可她也沒說今晚,要跟他回他府裡去。
“滕越!滕遇川!”
可她已經跟他分說不清了。
蒼駒在無人的街巷裡飛奔,幾乎是須臾之間,他已帶著她飛奔到了他的府邸門前。
鄧如蘊被他徑直抱下馬來,他大步流星地逆著夜風而行,將凜冽的風都踩到腳下,直到抱著她回到柳明軒,回到了他們從在這裡無數次親密無間的房裡。
都到了這裡,鄧如蘊已不想著再回去了。
她反而摟著他的脖頸,在他一息停留之際,忽的輕輕吻到了他的唇上。
這一刹,仿如天女散下的花瓣,飛下九重天宮,唯獨降落在他唇邊。
他怔怔低頭向她看去。
她連忙繃起嘴來,小柳葉眉朝一旁揚去,還妄圖當作什麼都沒發生。
但滕越直接將人壓進了帳中的錦被裡。
“鹹寧伯夫人,你今夜是逃不了了。”他嗓音低啞如砂礫打磨。
而他的動作令她天旋地轉,鄧如蘊禁不住地驚叫了一聲。
這聲未落,他被她點燃的滾燙的唇,已密密麻麻落在了她頸邊。
他們許久未曾有過這般的時候,他濕熱的吻落下,鄧如蘊渾身便燙了起來。
衣衫被他三下兩下扔去了紅塵之外,解除所有禁錮,這一刻,他仿如精豹下山。
鄧如蘊無處可躲,乾脆試著向他輕攀而去。然而她隻稍稍主動,男人就已無法自控。
“你可太會拿捏我,你可太會了 ”
他話是如此說,但下一瞬精豹驟然壓身掠奪向上,鄧如蘊隻覺整個人都被他貫穿去。
帳裡好似下起了一大片霞色的潮熱的雨,嘩嘩啦啦地落滿了整個帳間,打濕了所有。
鄧如蘊不過幾息,鬢發就濕噠噠地垂落了下來,而男人額上的汗水也滴滴落在她鼻尖。
他反複進出無人之境,快慢之間拿捏恰到好處,鄧如蘊止不住地顫栗了起來。
而那交纏無隙的那濕熱之地,在他的辛勤挖掘之下,有水澤如泉呼呼地冒了出來,隻聽水聲泠泠,他忍不住低笑出聲來。
鄧如蘊卻止不住地咬住了唇瓣,而他行動絲毫不減,還低頭輕輕咬上了她的耳朵。
她隻能試著攀上他筋骨突起的臂膀,他察覺她的意圖,順勢抬手將她撈了起來。
這一息,他徹底深入,與她再無半分間隙
半晌雨落結束,錦被裡沼澤一片。
他抱著她清洗之後,鄧如蘊身上敏感之處還時不時輕顫,她精疲力竭,眼皮更都睜不開了。
主動這種事,她再不敢輕易地嘗試,招惹不該招惹的後果,她恐怕再無力承擔。
但他卻通身精氣尚未使儘,此刻竟然將她抱到了窗邊的榻上來。
鄧如蘊不知他為何還回去不睡,還要折騰不成?
但他卻將她用被子團了,抬手推開了窗去。
鄧如蘊根本睜不開眼了。
可外間有了窸窸窣窣的細小聲音。
她忽的睜大了眼睛轉頭向外看去。
不知何時,外間早已白茫茫一片。
去歲初雪的場景,驀然撞進了她的腦海裡。
“下雪了。”
她怔怔,而她轉頭看向身後,還是這個人,他還在。
不,不是。
他不是去歲那個滕越,而是一個從遙遠的過去,涉水過川,緩步走來的人。
他也是滕越,也是滕遇川,卻是那個她從情竇初開的少女時,就滿心喜歡的那個少年將領。
那個少年,終是走到了她身畔。
她轉頭向他看去,而他低頭,輕吻在了她唇邊。
窗外初雪再次降落,茫茫皎潔之中,好似有兩塊玉璧在此間相合,而後交纏著,輕輕墜入這潔淨的紅塵世間。
*
《璧合》法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