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晉看向柳朝明:“信上……寫了什麼?”
風雨如晦,簷頭掛著一盞燈,灼灼亮色照不進柳朝明如墨如井的深眸。
他沒答話,徑自步下台階,將密函遞到她手?上?。
蘇晉接過一看,眉頭頓時一蹙。
朱昱深已入蜀中了,明日一早便至錦州府。
但這還不是最要命的,要命的是,跟著朱昱深遠征安南的二十萬大軍已隨聖駕在川南與雲貴交界處紮營,與此同時,朱昱深又自敏州衛、渝州衛調十萬大軍,從湖廣一帶進駐蜀北。
換言之,如?今的蜀中,就如一個密不透風的鐵桶,連隻蒼蠅都飛不出去。
蘇晉心下沉沉。
她已不是朝中人,朱昱深突然調三?十萬大軍的原因?她不知,也不願去猜。
她隻清楚一點,如?果朱昱深的目的是對付朱南羨或朱麟,一定?不會如?此大動乾戈,畢竟晉安帝與嫡皇孫是早已“故去”的人,他隻會派人明察暗訪。
而縱觀如?今的蜀中,上?至內閣首輔,下至戶部主事,數名朝廷要員皆聚集在此,朱昱深在這個當口調兵,說明是朝野中有大事發生。
無論要發生何事,隻要不是衝著朱南羨去的,都與她無關。
蘇晉將密函交回給柳朝明,低聲說了句:“多?謝大人。”亟亟便要趕回雲來客棧。
柳朝明看著她的背影,半晌,淡淡道:“你以為,你們如今還走得了麼?”
清寒的聲音被風雨聲送入耳,莫名引來一陣心悸。
大約是想到了當年被軟禁入柳府書房的光景。
“大人此言何意?”
柳朝明沒答。
一旁的禦史李煢拱手一揖,說道:“蘇大人,您如今,該是在寧州服刑呢。”
蘇晉雖對如?今的朝局全無所聞,畢竟從前久涉其中,經李煢這麼一提點,全然明白了過來。
朱昱深不是衝著朱南羨來的,可其他人呢?
朝中除了一個睥睨乾坤的君,還有許多心思叵測的臣。
該在寧州服刑的自己如?今出現在蜀中,該“賓天”的孝昭仁宗皇帝至今好好活著,這一樁樁,一件件,可都是柳昀罪至極刑的把柄,更莫說他還背著朱昱深,動用了隻該聽命於帝王
一人的錦衣衛。
根本不需要朱昱深下令誅殺朱南羨,隻要有人想對付柳昀,最直接的辦法,便是逼著朱南羨亮出身份,將晉安帝還活著的消息宣揚出去,再讓永濟帝與他的十三?弟在密不透風的蜀中好好見上?一麵,然後朱昱深自然能想到,三?年前的隨宮,除了柳昀,任何人都沒這個能耐在明華宮的熊熊烈火中救出朱南羨。
朝堂中,究竟是誰想至柳昀於死地?
蘇晉驀地想起今晚早些時候,那個當著張正采,當著蜀中一乾官員的麵道出自己身份的舒聞嵐。
彼時舒聞嵐還說:“本官記得,當年蘇大人離宮,是柳大人為您定罪,親自目送您上的囚車,而今蘇大人出現在蜀地,該是個什麼說法呢?”
是了,未去寧州服刑的自己,也是他用來對付柳昀的把柄。
蘇晉想到此,不由問:“大人因?何竟與舒毓不睦?”
柳朝明看她一念之間便堪破全局,點出事情的要害,眸色微動,還未待答,卻又聽得她退一步道:“是時雨僭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