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營寨,天已暗了。
闕無下馬與眾人行禮:“諸位大人稍後,末將這就去通稟陛下。”
朱昱深的軍帳臨著阜南河,乍看上去,與尋常帳子彆無二致,隻是大了數倍,進了帳中才發現內有乾坤,上設蟠龍寶座與禦案,左麵掛著一副三丈長的大隨疆域圖。
朱昱深未著天子袍服,一身戎裝挺拔依舊,負手?立於疆域圖前,似在思索著什麼,聽到眾人向他拜見,應一句:“平身。”直到心中所慮有了結果,才回過頭,目光自沈奚身上掠過,問:“你怎麼來了?”
沈奚昨晚去了行都司,今早送走朱南羨後,因擔??蘇晉的安危,先回了錦州府衙門,還未曾來覲見過朱昱深。
沈奚上前?一拜:“回陛下,陛下在雲貴設道,立安南為交趾省,那麼西南一帶的黃冊與魚鱗冊都要隨之清查更改,臣怕下頭的人辦不好差,耽誤陛下的大事,是以親自來一趟。陛下可放心,臣臨走已將朝政安排妥當,左右還有十殿下與錢尚書操持,不會出岔子。”
朱昱深聽他滿口胡說八道,倒也沒多計較,隻淡淡道:“柳昀與舒毓都不在京師,你這一走,是想累死老十?”
沈奚又欲解釋,朱昱深擺擺手?:“罷了,罰奉一年,回京後,寫封請罪折子交給朕。”
其實沈青樾為何會出現在川蜀,朱昱深怎麼不知?
然天下正處破舊立新的關鍵時期,戶部乃變革之根本,朱昱深不願動,也不會動這位能乾多智的戶部尚書。
又看向眾人:“朕聽聞,戶部的盧主事死了,你們中,誰來給朕一個解釋?”
先一刻候在帳中的翟迪邁前?一步道:“稟陛下,這名戶部的盧主事,是……臣親手?殺的。當時盧主事欲帶走翠微鎮的鎮民問罪,哪知客棧起了亂子,無辜百姓遭災。事態緊急,臣亦是不得已才殺之。”他說著,撩袍跪拜而?下,“請陛下降罪。”
翟迪殺盧定則的原因,其實隻有一個,為幫朱南羨隱瞞身份。
朱昱深冷聲道:“都察院小事立斷,大事奏裁,如今朝廷命官的命,在你等禦史眼中,已是無足輕重的小事,可隨意處決了嗎?”
翟
迪埋首:“陛下,此事是臣冒失激進,臣甘願——”
“此事究竟是怎麼回事,朕比你清楚。”朱昱深打斷道,“戶部盧主事的案子,回京後,由刑部與大理寺接手?,至於你,自即日起停職候審,待查清了再作處置。”
翟迪磕下頭去:“臣謝陛下恩典。”
朱昱深的目光落在柳朝明身上:“柳昀,朕聽說,你今日又擅動錦衣衛了?”
柳朝明隻應:“回陛下,是。”
朱昱深笑了一聲:“這個錦衣衛,還真是慣聽你的號令,也不怕朕連並著都察院,一齊問個謀反之罪麼?”
他語氣平淡,卻擲地有聲,令人無從分辨他的??思。
然而朱昱深說完這話,未等柳朝明作答,反是負手?步去疆域圖前,仔細盯著北方一角。
過了會兒,他道:“北涼野心不死,朕班師回朝後,恐不久又要親征,近幾年你將朝政打理得很好,朕念你有功,不與你計較妄動錦衣衛的罪過,暫保你內閣首輔一職務。”
此言出,四下俱驚。
舒聞嵐愕然道:“陛下,柳大人擅動錦衣衛為多人所見,陛下若不責罰,恐難以服……”
然他話未說完,卻被朱昱深抬手製止。
朱昱深看著柳朝明,續道:“朕雖保你首輔之位,但,誠如舒毓所說,你擅動錦衣衛,縱容屬下翟啟光濫殺朝廷命官,說到底,這是因你身為左都禦史,未儘監察之責,是以釀成大錯。朕已決議,自即日去,撤去你左都禦史一職,撤——你在都察院一切職務,從今往後,不再擔任禦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