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之幼主仆兩個人,崔盼盼主仆也是兩個人。總共四個人還要分開開夥,暗示了飯菜不正常。
林瀟瀟還要追問,卻聽到春兒的聲音從遠處傳了過來。
“娘子,娘子......”
林瀟瀟看了一眼,笑道:“春兒倒是活得輕鬆,沒心沒肺地最可愛。”
崔盼盼抬眼看了一眼,也笑道:“當年她差點跟我一起被打死,反過來還是這樣,淳樸可愛,但不傻。”
春兒跑到榆樹下,左右張望沒看到彆人,便一屁股坐在了旁邊大石頭上。
抹了把汗,春兒又是四下張望,一副待要做賊的模樣,目光最後落在了林瀟瀟身上。
林瀟瀟看出來了,春兒這是有私房話要跟崔盼盼講。林瀟瀟不打算自覺離開,十分好奇春兒要說什麼。
崔盼盼拍了下春兒:“說吧,林醫師不是外人。”
春兒咽了下口水,小聲道:“那個健婦說崔家人全都貶為了奴籍,過幾日就要在都城裡發賣。”
貶為奴?倒比崔盼盼預計的殺頭好了很多。
林瀟瀟歪頭看著春兒:“小春兒想乾嘛?難不成想買幾個崔家的人放在田宅?”
春兒看了林瀟瀟一眼,表情有些發怯:“娘子,總該為崔家留條根......”
林瀟瀟和崔盼盼忽然對視一眼,兩人的表情都有些慎重。
春兒的話雖然老套,卻提醒了她們一件事。就連春兒這樣的奴仆都會為崔家著想,而崔盼盼卻完全置身事外。這樣在其他人看來會不會有問題。
崔盼盼出了一身冷汗。在青蒼山呆久了,她好像忽略了一些事情。
當年大崔氏出事,崔盼盼本應被牽連,卻被田牧保下。其中雖有利益使然,卻也有崔盼盼當時應對得當的結果。
換句話說,崔盼盼能安穩在青蒼山度日,有一部分原因是田牧敬佩她的為人。仁、義、禮,這是田牧眼中崔盼盼具備的品質。
若是崔盼盼失去了這些品性,那田牧還有留著她的必要麼?
當年,田牧尚且不忍殺崔盼盼,如今就能對崔家完全不聞不問?崔家資助田牧多年,田牧若是完全對崔家見死不救,傳出去對他的名聲又是怎樣的傷害?
以田牧的品行和為人,他不可能完全坐視崔家淪落。
崔盼盼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對著林瀟瀟道:“我得救人。”
林瀟瀟幾乎與崔盼盼同時相通了一些事情,立刻回道:“我幫你。”
崔盼盼想了想道:“我得馬上回田宅,得見崔之幼一麵。”
崔盼盼原本想的是田牧送崔之幼來青蒼山等死。如今想來卻不全對。
崔之幼可以在田府等死,沒必要得意跑來青蒼山。田牧送她來這裡,很可能就是讓她們姐妹見麵。
再往深一層想,為什麼那個健婦會跟春兒說那些話?為什麼特意提到崔氏?正常情況她應該無視春兒才對,除非有人刻意讓她說那些話。
崔盼盼立刻拉著春兒回田宅,留下林瀟瀟一個人打掃殘棋。
林瀟瀟望著崔盼盼急匆匆的身影,不由皺起了眉頭。
奴仆發賣,應該可以花錢買吧?可是她們最缺的好像就是錢了。
崔盼盼回到田宅,教春兒關了宅子大門還上了鎖,以防有人突然來訪。
崔盼盼直接衝向最遠處的那個院子,看到健婦在院子門口來回打掃。
健婦好似沒有看到崔盼盼,隻低著頭專注打掃。
春兒欲上前說話被崔盼盼攔住。
崔盼盼做了個手勢讓春兒在外麵等著,一個人越過院門往裡麵的屋子行去。
健婦果然沒有阻攔崔盼盼。
崔盼盼推開正屋的房門,一股腐朽的味道鋪麵而來。好似這個屋子很久沒有見過陽光了。
零星的光芒穿過窗棱間的縫隙落在屋裡,令屋子裡不至於整個黑暗。
踏上縮著一團黑影。走進了能看清那是個人裹著一層毯子。毯子的花色有點眼熟,正是崔之幼來時那天用的。
就在崔盼盼不知該如何開口之際,榻上的人動了。
崔之幼掀開毯子半坐了起來。看她的動作雖有點吃力,卻還不到不良於行。
崔盼盼看清了踏上人的樣子。
崔之幼年芳十六,本是少女最靈動的年紀。可踏上人雖然看著年輕,卻已形容枯槁雙眸無神似死水。
“你就是崔七?”榻上的人先開口了,聲音稚嫩卻虛弱。
“你是崔之幼?”崔盼盼還是忍不住問了。
“我該叫你姐姐還是妹妹呢?”崔之幼麵露諷刺的笑容。
以崔家來算,崔盼盼是崔之幼的堂姐。但以田家來計,崔之幼是主母,崔盼盼是小妾。
崔盼盼不在乎崔之幼的諷刺,皺眉問道:“他們要你死?”
“是啊,”崔之幼竟坦然答了,“我沒有你幸運,我得去死,好騰出田家主母的位子。”
“崔家沒了,是麼?”
“是啊,沒了。”
“你為什麼來青蒼山?”
“當然是來等死的。等我死後也要葬在這裡,就在崔二的墳墓旁邊。說起來,我還沒去給崔二掃過墓,真是失禮了。”
崔之幼瞪大眼睛盯著崔盼盼:“你看上去好年輕,看來你在這裡過得很好。那個人不回城裡的家,也不來你這個山上。可你看上去卻比我過得好,為什麼?”
崔盼盼知道她說的那個人指的是田牧。
“青蒼山日子清苦,但也清淨,”崔盼盼不想談論田牧,轉移話題問道,“你沒有其他事要跟我說嗎?”
“等了你幾日,還以為你不想管崔家的事。”
“我是不想管,但不得不管。”
“他們要我轉告你,務必救下小十八和九叔。”
崔盼盼皺眉回想了一會兒,陳舊的記憶中並沒有這兩個人。
“九叔是三叔公的庶子,小十八是他的嫡子,今年才五歲。家裡已給他們安排了後路,你把他們買下來送出城便不用再管,他們自會去謀生路。”
“我沒見過他們,他們的名字?”
“一個叫九齡,一個叫知之。”
“可有其他信物?”
“沒有信物,所有東西都會被收繳。”
崔盼盼沉默了一會兒又道:“你可有銀錢?我在山上數年,府裡一分銀錢都沒給過,怕是沒錢買人。”
崔之幼自嘲一笑:“我隻有身上這套衣裳是自己的,就連披的這條毯子都是外麵那個婆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