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今風麵色沉沉,心裡卻長舒一口氣。
這事情,委實解決掉了。
他快馬加鞭,到了王府,此刻的謝正淵,正在福林院,躺在董琳的身側,撫摸著她的小腹。
“琳兒,你的肚子,好像大了些。”謝正淵興奮地說道,他摸了又摸,激動得不行。
董琳確實也感覺到自己的肚子大了:“還不是王爺養得好。”
“你多吃多睡,這樣咱們的兒子才能長得又好又壯,以後跟隨我射箭騎馬,將我畢生的功夫都交給他!”
謝正淵充滿了期待。
他已到中年,膝下卻無一兒半女,大業若成,何人來繼承?
謝正淵必須有個自己的兒子!
“我已經給兒子取好名字了,就叫謝業承。父業子承,我現在的一切,未來的一切,全部都歸他所有。”
“我的兒子……”
“我的兒子……”
謝正淵張嘴兒子閉嘴兒子,眼裡的亢奮讓董琳既期待又害怕。
兒子,兒子,兒子……
可若是這肚子裡的不是兒子呢!
董琳不敢說,她隻得附和謝正淵的話,將肚子裡還未成人型的孩子說成是兒子!
“王爺,隋大人來了。”外頭傳來通傳聲,謝正淵坐了起來,“隋大人來為何事?”
“說是,世子找到了。”
外頭的聲音有些低落,謝正淵聽聞默了默。
董琳:“王爺,世子終於找到了。”
謝正淵笑笑:“是啊,終於找到了。琳兒好好休息,我去把餘之接回來。”
隋今風正在書房等待謝正淵。
“恭喜王爺,賀喜王爺。”
“事兒成了?”謝正淵臉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隋今風點頭:“我已經看到了屍體了,確定之後,這才來稟告王爺。”
“好好好。本王現在就去認屍!”
謝正淵親自去河邊認的屍。
他從王府踉蹌著出門,不要任何人的攙扶,哭著往河邊跑,踉踉蹌蹌,邊走邊哭,聲嘶力竭,絕望悲痛。
“餘之,餘之,餘之……我的餘之啊!”
哭聲響徹雲霄,讓人悲痛絕望,“你讓爹怎麼辦啊,爹沒了你娘,現在又沒了你,爹還怎麼活啊!”
隋今風連馬都沒有騎,跟在後頭跑,一臉的凝重。
踉踉蹌蹌的終於跑到了河邊。
人群自發讓出了一條路,謝正淵眼瞅著一夕之間蒼老了十歲的模樣,腳步虛浮,走路都像是踩在棉花上,他眼神虛無地望著前頭地上躺著的一具屍體。
周圍安靜極了,隻剩下呼吸聲。
謝正淵跪在屍體旁邊,有人揭開白布,謝正淵先是看臉,接著目光在屍體身上搜尋。
他哆嗦著手,拉著屍體身上穿的衣裳,一路往下,最後落在半塊玉佩上。
謝正淵拿起那半塊碎掉的玉佩,顫抖著手,從懷中將他用帕子珍藏的半塊玉佩一合。
合上了。
一直都強忍著沒哭的謝正淵,此刻終於控製不住,撲在屍體上麵嚎啕大哭。
“我得餘之,我得餘之啊!”
謝正淵本就三十多歲了,這麼多年,又隻有一個獨子,他對謝餘之的愛,整個涼州城的人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都知道謝餘之是謝正淵的命!
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痛苦,傳到旁邊的看客身上,也都跟著潸然淚下。
“這是要了王爺的命啊!”有婦人跟著哭:“王爺對世子多好啊。”
“是啊,這個賊人太可惡了,要那麼多錢,王爺借了那麼多家,都借不出來,可惡至極!”
謝正淵哭得差點暈過去,隋今風哽咽地安慰:“王爺,人死不能複生,您節哀啊!”
“我的餘之啊!”謝正淵抱著屍體,悲痛欲絕。
最後,他抱著屍體,在隋今風的陪同下,一步一步地往王府走去。
全城的人幾乎都出來了。
看到謝正淵懷中的小小的屍體,再看謝正淵那麵如死灰的模樣,都知道,綁匪殺了世子,王爺白發人送黑發人。
先且不說謝正淵在涼州城如何,單就是中年喪子這事,設身處地得想一想,誰都會難過。
謝正淵抱著屍體到了王府門口。
董琳早就得到了消息,如今帶著全府的人在門口等待,看到謝正淵一出現,董琳就帶頭,自發地跪下。
下人異口同聲:“世子回府了,世子回府了!”
哭喊聲響徹天際,王府還沒有撤下的白幡,又繼續派上了用場。
因為謝餘之這是夭折,喪事不能辦大,也不能太長,再加上,府上有喜,謝正淵很快就將謝餘之給臟了。
忙完這一切,天相師傅說的大風雪就來了。
王府早就囤好了過冬的物資,謝正淵下令關上府門,不見外人,一心過冬。
旁人或許可以理解成,宣平王接連喪妻喪子,沒有心思應酬,也沒有心思管理涼州城,所有的人都理解。
隻是這接連下的大風雪,壓垮房屋,受災的老百姓越來越多,民憤終於激發了!
受災的老百姓在官府門口集結,要官府給他們安排安全的住所!
好在這幾年吃過虧,老百姓自己自救,今年還沒有發生房屋壓死人的事情。
“我們的屋子被壓垮了,我們現在要住的地方。”
“我們過冬的糧食也全沒了,我們還要糧食過冬!”
老百姓的要求很簡單,就隻需要有住的地方,有吃的,可這麼簡單的要求在隋今風看來,就是無理取鬨。
“你們的房屋壓塌了,糧食壓沒了,與官府有何乾係?快滾回去,不然把你們抓到大牢裡去了,讓你們蹲大獄。”
官府門口站了十多個身強體壯的捕快,真刀真
槍地擋在老百姓與官府之間。
“我們是涼州城的子民,隋今風是我們涼州城的父母官,現在子民有難,他作為父母官,管我們不應該嗎?我們也隻需要安全度過這個冬天,明年開春了,我們自己解決溫飽,絕對不勞煩官府!”
“不勞煩?”有捕快嗤笑:“你們現在就是在勞煩官府,你們站在這裡就是給官府添麻煩!”
“跟他們囉嗦什麼,轟他們走!再不走,抓他們下大獄!”
長劍長槍全部都指向了手無寸鐵的老百姓,“滾,不滾現在就抓你們進大獄。”
老百姓嚇得往後縮,突然不知道從哪裡來了一群乞丐,人數怕是有五六十人,衝進了人群當中,不隻如此,還有不少災民難民,也都跟著衝了過來。
比剛才鬨事的隊伍龐大了好幾倍!
隻有十來個捕快在門口鎮壓,已經遠遠不夠了。
好幾十張嘴在嚷嚷:“官府殺人啦,官府殺人啦。”
“胡說八道,誰殺人了,不要胡說。”捕快辯解道。
“沒殺人?”嚷嚷的人中,是個二十多歲的青年男子,他渾身上下臟兮兮的,唯獨眼神犀利。
他站在最前方,身形高大,眼神灼灼,指著身後兩三百個百姓,振臂高呼,“這麼多人無家可歸,無食果腹,這麼冷的天,人不是凍死就是被餓死,死了這麼多人,不是你們官府的責任嗎?你們沒有直接殺人,可你們的不作為,間接害死了多少人!”
“對,你們的不作為,間接害死了多少人!”老百姓跟著振臂高呼:“你們就是殺人了,你們就是殺人了。”
其中有兩個衙役提著劍上前,想要製服帶頭的年輕人,可他們都是繡花枕頭,年輕人三兩下就將他們給打趴下了,無法動彈。
年輕人步步緊逼,捕快步步後退。
最後剩下的六七個捕快見狀,一擁而上,想要靠人多取勝,可年輕男子見招拆招,最後一腳踩在了其中一個捕快的胸口上,大聲疾呼:“我們是大越的百姓,是皇上的子民,皇上命隋大人來涼州城治理,那是讓他來給百姓謀福祉的,他卻將老百姓的命不當命,隋今風是替皇上效力,還是替董應弘效力?”
聽到門口動靜,帶著幾十個捕快前來鎮壓的隋今風,聽到這話,頓時火冒三丈。
“來人啊,將這鬨事的刁民拿下!”
隋今風站在高高的台階上,居高臨下地望著兩三百號百姓,他眼中並無害怕,反倒,有躍躍欲試的興奮!
他一聲令下,帶來的捕快抽出劍想拿下年輕人。
年輕人迎了上去,以一擋十。
“想以少勝多,那就耗死你!”隋今風冷笑道,隻要有兩三個捕快敗下來了,隋今風就讓人補上去。
就想要搞車輪戰,耗儘年輕人的體力。
哪曾想,人群中殺出來一個拿著棍棒的乞丐,與年輕人並肩作戰,棍棒所到之處,將捕快打得落花流水。
“六叔!你功夫竟然這麼好。”年輕男子抬頭看向老乞丐,一臉驚豔,正是蘇毅。
“你的功夫也不錯!”六叔抬眼看了看蘇毅,也讚許地點頭。
二人並肩作戰,將捕快製服,而一些老百姓,則三五個一組,將已經被打趴下的捕快給按住,讓他們再沒辦法搞車輪戰。
一盞茶的功夫過後,隋今風身邊的幾十個捕快,一個都沒站起來,全部被人按住了。
“廢物,廢物!”隋今風破口大罵,再看到蘇毅和六叔緩緩地走上台階,隋今風嚇得連忙往裡頭躲。
大門關上的那一瞬間,隋今風大喊。
“造反啦,造反啦,快請涼州軍!”
他語氣輕快,似乎一直在等待這一刻!